第一百七十九章 仲夏帝星落(三)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仲夏帝星落(三)

「辰妃已經有身孕,朕已經下旨,如果她生的是男孩,便由他來繼承皇位,在此之前,由你攝政。你是朕的妹妹,先帝的嫡女,素來有賢名,沒有人比你更合適。」

皇帝輕聲說道。

這短短的一句話,包含了巨大的信息,將沈宴直接震驚在原地,許久都沒有發出聲音。

辰妃懷孕?辰妃什麼時候有了身孕?

她攝政?

皇帝下的指令,她實在琢磨不透。若是往日的康和帝姬,擁有敏銳的朝堂嗅覺自然可以攝政。

可她不是!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根本管不了這麼大的國家大事。也不想管。

將整個天下交託在自己手上,這和玩笑有何區別?

沈宴睜大眼睛看著皇帝,彷彿無法相信。她咬緊牙關,死死盯著皇帝,期待著他下一句便是反悔的話。

「徐瑾,他留不得了。」

誰知沒有等到反悔,卻等來了這樣一句話。

皇帝死死握著沈宴的手,枯瘦如柴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顫抖著,冷冷說道。

他此時的眼眸像是匍匐在森林中尋找獵物的毒蛇,又像是深淵地獄的冤魂,冰涼刺骨。

這話將沈宴徘徊在理智邊緣的最後一剎感情咻的一聲,給掐滅了。

在皇帝眼中,生命從來都是不怎麼值錢的東西。

「為什麼?」

沈宴聽到徐瑾的名字,瞬間冷靜了下來,她直直地對上皇帝的眼神,冷聲質問道。

「你這些年在清思殿,竟是半分長進也沒有。你若是要攝政,必得是獨身一人。若非如此,徐瑾便會通過你把控朝政!朕會派人悄悄殺掉徐瑾,你輔政之後,養多少個面首都無所謂,只要沒有連帶關係,隨你開心。」

皇帝盯著她的眼神厲聲說道,彷彿在教訓一個孩子。

他把絕情的話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彷彿能夠為皇權死去是一件極其光榮的事情,還應該感恩戴德才對。

又或者,皇帝在告訴她,不能因為一個人而將整個朝局都置身危險之中。

「皇兄,他是我的丈夫,你若是殺他,便將我也一道殺了吧。冰冷的皇權,難道真的比得上一個真心待我的人嗎?」

沈宴實在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這至高無上的權利,彷彿只有一個人能坐。孤家寡人,正兒八經的孤家寡人,便是連個枕邊人都留不得。

看著沈宴倔強抬起的頭顱和眼神,皇帝沉默了。

他自認了解自己的妹妹,也知道康和是何等的冷心冷肺,比起自己,她的狠心才更像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如今她卻能為一個旁人如此頂撞於他。

難道在清思殿的這麼些年,真的能將一個人徹底改變嗎?

「你可知道你方才說了什麼,為了一個人,為了一個所謂的外人,你居然這樣放棄唾手可得的權利嗎?」

皇帝掙扎著半起身子,他死死盯著沈宴,厲聲道。

「皇兄,家國大義,我不懂,別的再高深的事情我也不懂。只是我明白,律法所修註明夫妻乃是一體,你若是要殺徐瑾,那便是要殺我!」

沈宴此時一步不退,直直地對著皇帝考量的眼神。

她心中彷彿有千萬隻鼓在四周齊聲敲打著。沈宴的心很亂,很慌,她現在就像是一個瀕臨絕望的賭徒,在答案揭曉之前,永遠不知道自己會贏還是會輸。

但是她不能退縮!因為此時壓在賭註上的,是徐瑾的性命!

「罷了,罷了,不論是何等的結局,都已經是朕看不到的了。只是朕,要告訴你,如果是江山易主或是百姓受苦受難,待到日後地府重聚,父皇不會原諒你的。」

皇帝冷笑一聲,抽回自己在沈宴手掌中的手,懶懶地躺回在床榻上,深長地呼吸了幾口氣。

「傳召秦王進來。」

皇帝平息了一番心緒才淡淡說道,越心急忙出了殿外,將王煥之喚了進來。

王煥之今日一身紫衣朝服,青絲用紫金冠齊齊束起,通體一身磊落光明的樣子,與躺在床榻上病弱的皇帝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生一死。

「秦王還是如此年輕啊!」

皇帝有些嫉妒地看向跪坐在床榻前的王煥之說道。

他剛繼位的時候,王煥之還只是一個普通的將軍。那些年戰功赫赫,才封到了秦王的位子上。

若是仔細說起來,兩人也算是年少相知,一路扶持走到如今這樣互相猜忌的局面。

朝堂瞬息變化,秦王已經不是當年一個將軍,他掌握著足夠的兵力和權勢,儼然是實際上的攝政王。

只是時運不同,皇帝已經病入膏肓,而王煥之卻依舊,依舊是當初那番淡然運籌帷幄的姿態。

「陛下,臣惶恐。」

王煥之跪坐在床榻前半起身俯身拱手一拜。他那些年行走江湖,也算是略通黃岐之術,皇帝如今的樣子泛著一股病態的紫青,顯然已經油盡燈枯了。

待到拔燭吹蠟,便算是了結。

「秦王,聽旨。」

皇帝看著在自己床榻面前乖乖行禮的王煥之,心中雖然擔心,但也無計可施,只得儘力保持著最後一絲威嚴,沉聲說道。

自己在世時能控制住王煥之,平衡朝局。但是康和不行。她從前的殺伐果斷竟是在細水長流養病的日子裡全數磨掉了。

為了安全地交接給康和權利,皇帝不得不做出一些決定。

王煥之一撩衣袍,跪在地上,等著皇帝宣告的旨意。

「秦王王煥之,助朕登基,功績顯赫,軍功累累,特封為一等護國公。虢國長公主暫領玉璽,執掌政務。日後傳位辰妃腹中皇子。」

越心取出一早便寫好的聖旨,說完之後便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皇帝的旨意大致都在王煥之的猜測之內。皇帝是個獨權的人,他寧願皇權暫時先落在康和的手中,都不會讓旁氏宗親有機會沾染。

有些東西一旦經過手便再也放不開了。

旁氏宗親世代積累下來的忠心本不是那麼可靠的東西。只要有人在這象徵皇權的龍椅上坐坐,什麼道義忠君,都能拋到腦後去。

「臣領命。」

王煥之拱手一拜,接過聖旨來朗聲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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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今天不想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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