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秦夫人

我倒吸一口冷氣，這精瘦的背部線條，這寬厚的肩膀，這一眼不坑的溫柔？

趕緊搖了搖頭清醒了些，「不用不用，」然後我擺正坐姿，「你陪我坐一會吧？」

立風的身形頓了頓，然後老老實實地轉過身坐在我兩米遠的地方。

我倆就這麼一起看著星雲，彷彿忘記剛才我才被彪形大漢追趕。

看著這星雲我突然輕輕嘆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感覺到肩膀上一沉，伸手一摸才發現肩膀上多了一個斗篷，轉頭髮現果然是立風的斗篷。

「其實沒事…」我說著就想伸手將斗篷解下來，「不過還是謝謝你…」

「娘娘披著吧，」立風頭也不回地說道，似乎不太想繼續說話。

我看著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凌凡，想起我剛到這裡時也是和凌凡一起這樣坐在樓頂看月亮，一晃都這麼久了。

這麼想著我不由得突然生出些好奇，「立風啊，你是從很小就開始做侍衛嗎？」

「…嗯。」

立風的聲音低低的，似乎想起了什麼。

「你為什麼要做這個啊？」我很好奇為什麼會有人願意以一身武藝來替人保駕護航，或者說如果是現代的話，那些保鏢也許是因為自己一身功夫無法為自己謀生，也就是說出了保鏢也許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但是在這裡的話我總覺得有武功的人總是會找到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不是一味地寄人籬下這樣…

立風沉默了一會後幽幽地開口：「娘娘問這個做什麼。

「就是有些好奇，你若是不想說也沒關係…」我這麼說著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或許立風做這個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這樣問豈不是就揭他的傷疤，正準備開口說什麼的時候，「微臣的命是皇上救的。」

狗皇帝？

聽到這個熟悉卻又奇怪的名字我愣了一下，這立風不是蘇然的侍衛嗎？怎麼和狗皇帝扯上聯繫了？

「娘娘不記得了吧，」立風突然轉過來看著我，這是他第一次正經地看著我，「那日從月覺寺回關府路上遇襲，微臣也在。」

啊？？

我想起那日慘烈的景象，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那你是…」

是狗皇帝的侍衛？

「微臣是凌統領的御前禁衛軍的一員，」立風突然像是想到什麼忽然勾了勾嘴角，「那日娘娘突然衝出去后，凌統領立刻命令在下去護駕。」

「誰知娘娘…」說著他突然笑出聲，雖然是很輕微的一聲，可我保證我聽見了。

笑什麼啊，那種情況我能怎麼辦啊…

我看著立風的笑容，無語地白了他一眼。

「我能怎麼辦啊，」我想岔開話題，「皇上都那樣了，我要是不衝出去我們可能一起就死了…」

聞言立風愣了愣，然後一字一句地對著我說道：「皇上左手也能使劍。」

？

？？？

啥玩意？

「你剛才說什麼？」

「皇上，左手也能使劍的。」

什麼？？！！

「我靠那他幹嘛一臉要死的樣子啊？！」我一下子急火攻心，嗓門也大了起來。

立風聽見我的驚呼嚇得一抖，「娘娘…娘娘不知道此事嗎…皇上兩隻手都能使劍…」

我靠狗皇帝這個傢伙，那他那日做出一副一起死的悲壯模樣幹啥啊？！害得我還真的以為要和他黃泉路上做野鴛鴦了呀？！

想到我為了他出頭被踹暈還被濃煙啞了嗓子，養了好幾天我這心裡更憋屈了。

我越想越氣，抄起手邊的一片灰瓦就朝下面扔了下去，就像狗皇帝站在下面一樣。

「娘娘…」立風看著我這樣，小心翼翼地開口，「其實皇上…」

我轉過頭去瞪著他，心裡想著他要是敢說出一句給狗皇帝開脫的話我就把他一起扔下去！

果然被我這樣瞪著，立風吞了口唾沫，老老實實地把頭轉了過去。

「你多久進宮跟著皇上的？」我沒好氣地吐出這句話，然後就看著立風毫不遲疑地開口，「微臣十歲進宮，十五歲跟在皇上身邊。」

十歲？

那麼小？

「那你說皇上救了你…」

聞言立風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然後像是在努力剋制自己一樣，「娘娘，真想知道？」

本來挺想知道的，結果看你這樣我哪敢再說什麼，再想知道也不能說知道啊！

我癟癟嘴，趕緊搖了搖頭，「算了算了，往事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說完我轉過頭繼續看夜空，本來想著就這麼安靜地再看一會夜空后就和立風一起回去休息，可想起狗皇帝的事我就毫無睡意，偷偷看了眼立風，想起他剛才笑的樣子，想說他和凌凡這種木頭比起來應該有點人味，於是思索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開口：「立風，你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話音剛來立風的臉突然變得通紅，說話也不利索起來，「娘娘…這…」

看著他這樣我眨了眨眼，然後趕緊擺手，「誒誒誒你別誤會啊，我就好奇一下，沒有就算了！」

立風轉過來看了我一眼，然後又臉紅地轉過去，聲音像蚊子一樣。

「嗯…」

嗯？

我眨了眨眼，「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聽見我的聲音他連忙擺手，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

不過我這個人雖然八卦，但不會去強行八卦，若是當事人不說我也沒興趣強求，「那你為什麼喜歡她呢？」

立風聽著愣了一下，然後沉思起來。

「就是，你怎麼確定你對那個女孩就是喜歡，不是其他的感情呢？」

「娘娘這是…」

我連忙打斷他的話，意圖轉移視線，「那我們來打個比方啊，就真的是打個比方…」

琢磨了一會兒后我下定決心接著說，「就是，一個女生有喜歡的男生，然後你對她本來是沒什麼感覺的，但你和她朝夕相處后逐漸開始在意起她喜歡的那個女生，這，這算喜歡嗎？」

立風垂下眸子想了想，然後皺起眉頭抬頭，「那不就是吃味了嗎？」

吃味？

「是的話…怎麼樣，難道是吃味就是喜歡嗎？」

「那不然娘娘認為什麼算是喜歡？」

本來就因為狗皇帝睡不著了，和立風談過以後更加睡不著了。

我雙眼等著房梁，第一次認真地思考起來我對於狗皇帝的感情。

這一思索就是一整夜，直到早上立風來叩門叫我們起床時，我都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顏洛醒來以後看著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嚇了個夠嗆，我估計要不是因為蘇然嫌我們太慢親自過來叫可能她還得拉著我再琢磨上半個鐘頭。

上馬車以前立風也是看著我的模樣吞了口唾沫，緊接著就立刻轉過身去假裝什麼也沒看見，我白了他一眼趁上馬車的時候故意推了他一把，也算是泄泄我一直無眠到天明的憤吧。

馬車晃悠悠地開始出發后，我伸手撩開帘子看了一眼煙雲客棧，不知道昨晚那個對我圖謀不軌的大哥怎麼樣了，或者說那些人怎麼樣了，因為夜晚光線不好再加上我神經緊張，當時竟然沒有認出來昨晚那男子就是我剛進客棧時看見的那桌人的一個。

想起店小二的話，我只能認為是有人雇了他們來要我的小命吧。

這煙雲客棧的掌柜神龍不見尾的，難道說這掌柜的也和此事有關？

意圖謀殺宮妃，這罪名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今早出門后店小二們神色自若，看來是不打算把此事鬧大。

想想也是，當時立風只是把他扔了下去便沒再管其它，可能也是考慮到這煙雲客棧背後關係複雜吧。

我的視線從煙雲客棧上移開，挪到了我們來時的路上。

這趕了一天的路，盛都早已看不見蹤影，更別說那城牆後面的金瓦紅牆了。

我看著那延伸出去的路露出一個笑容，隨即放下了帘子將一切隔絕在外。

垂頭看著自己的手，腦子裡不知從何時起由一片亂麻變成了清晰。

也許是前路未卜更加容易讓人惆悵，又或者是後悔莫及讓人難以釋懷，我想想即將面對的事情和人，突生一股子無奈。

這一路生死未卜，也許那日就是我和他最後一次見面了。

想想我那日的模樣，中毒之後剛剛醒來，從無憂嫂子口中得知那毒極快極猛，似乎是因為在書頁上停留太久漸漸失了效果，才讓我大難不死地撿回一條命。

那書一直是停在狗皇帝的書房的，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下毒人的目的是誰。

看著狗皇帝難得地露出一絲愧疚，當時的我只覺得心裡極為得意與痛快，心裡想得滿是終於輪到他了，我可得借著這個機會好好敲詐他一番。

可還沒等我高興一會，顏洛出走一事就把我從高興中硬生生地拽了回來。

那是心裡只想著身體快些動起來，快些去找顏洛，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敲詐狗皇帝。

本來有好多事好多條件，可我最終還是替他中毒為理由，請求他讓我出宮尋找顏洛。

思及此我的嘴角再也翹不起來了。

若是我此番死於非命，那就是我與他的最後一次見面。

我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請容許臣妾出宮尋回顏洛。」

立風說得沒錯，我也許是喜歡狗皇帝，又也許只是依賴他，比起這個含糊不清的問題我倒是清楚地知道另一件事情。

就是不管怎樣，我都不應該喜歡他。

也許是我低氣壓得太過厲害，又或許是靠近西夏顏洛的情緒也變得陰沉起來，總之這一路上三個人都安靜得可怕。

我將頭靠在牆上，越是告訴自己不能去想以前的事，那些過往的回憶就越發的清晰，那一幕幕就像是剛剛經歷一般生動地在我腦海里回想起來，化成一把把尖銳的刀子深深扎進我的心裡。

想著這樣下去可不行，還沒死於非命先死於鬱悶了。

我晃來晃腦袋，轉過去準備和顏洛說說話，一方面為了開導她的情緒，一方面也為了讓我不再沉浸於無聊的回憶，可誰知當我一轉過去時蘇然似乎像是背著我在做什麼，眼神有些飄忽，我看了一眼似乎陷入沉睡的顏洛，又看了眼蘇然，皺起眉頭又細細打量了一番二人，卻怎麼也瞧不出有什麼不對勁，便只好帶著狐疑的目光又把頭轉了回來。

瞧蘇然那樣子分明是剛才有些什麼，可是動作太快讓我確實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

我這樣想著，猛地又把頭轉過去，正好與顏洛猛地睜眼看我的視線相撞，這小丫頭看來是剛醒，揉了揉眼睛，「童姐姐，怎麼了？」

看了眼蘇然，我將目光移回到顏洛身上，「沒什麼，就是活動活動脖子…」

我面不改心不跳地謅著鬼話，一方面還不忘用餘光掃視旁邊的蘇然。

難不成這傢伙剛才親顏洛了？

聯想到偶像劇的狗血劇情，我越看蘇然那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越覺得自己的猜想沒錯。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這兩個人到底在鬧什麼彆扭？

看著他倆我不由得就想到了我和狗皇帝，這不想還好，一想更覺得憋屈氣憤。

有人在這邊愛而不得，你們倆倒好，玩什麼互相暗戀的遊戲呢，能不能替我考慮考慮。

正想著，馬車突然急剎住了。

經過幾次馬車遇襲事件以後我對馬車的急剎已經有了心理陰影，瞬間就聯想到了什麼刺殺，「我怎麼這麼倒霉…」

顏洛似乎也有些奇怪，正準備掀開帘子看看時，蘇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別動。」

被蘇然這麼突然握住手的顏洛明顯混身抖了一下，然後木訥地點點頭將手收回來。

我這邊看著兩人還沒來得及奇怪，突然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像是血，又沒有那麼的腥。

我看著這本來就面癱的男人臉色更加難看，不由得腦海里蹦出一個可怕的想法，趁著蘇然不注意我趕緊伸手偷偷地掀開窗帘的一角想看看發生了什麼。

只此一眼，就讓我立刻明白為什麼蘇然會毫不遲疑地抓住顏洛的手。

我默不作聲地將窗帘放下來，轉過身一言不發。

外面，儘是密密麻麻的屍體，一個疊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