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3章 妹妹憶雨

月夕之日，2350年10月6日，農曆上書「雲登天上而末雨，不能急進，等待時機之象」，此日為「明珠出土，上上卦」。

「哥哥！」

電話里傳來涓涓泉水，沁人心扉的聲音。

渝北川眼前浮現出憶雨那張稚嫩青澀似嫡仙般風姿的臉，還有那雙燦然的星光水眸，似乎又聞到那熟悉的薄荷香味。

心，瞬間軟了下來……

龍有逆鱗人有執念，妹妹憶雨一直都是他的弱點軟肋也是他的逆鱗。

年少失親，相依為命！很多人不會理解。

命運不可選，生活猶可選！當生命里遇到無法承受之重，當你的世界瞬間坍塌下來，當明天消失在一片黑暗，人生還要堅持……

渝北川的答案肯定是活下去，因為有愛、有執著，本身就是一種意義。

生活，生活，不就是生下來活下去。

「憶雨，還好嗎？」

渝北川的語氣，一時間變得柔和萬分，長兄為父，愛有時候無聲恰勝有聲。

「哥哥，中秋節我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為什麼回家？」

渝北川立刻緊張起來，憶雨是到底發生什麼事情，難道發生什麼不測，頭腦不由自主地瘋狂轉想起來。

「哥哥你好笨呀，早知道你會胡思亂想的。」

清脆的聲音傳來，相依為命多年，妹妹憶雨怎麼不了解自己的哥哥。

在憶雨的心目中，渝北川簡直就是個典型的管得嚴家長，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出門不行，要逛街陪你去。

「我知道你想問我為什麼，實習，知道嗎……我實習了，我特意選了回來實習，你說好不好？」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銀玲般的笑聲。

「我知道你還想問什麼，好了……幾天就可以看到你了，回見，順便說下，一定要想我呀……」

渝北川還沒來得及再次詢問，憶雨已經快速掛上了電話，微信上「嘟！」地一聲，傳來憶雨回程截圖。

渝北川此時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憶雨那小巧筆直的鼻子，正微微翹起圓圓噘起的小嘴，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正忽閃著壞笑。

月夕之日，中秋節後天就到了，到底是相信這飄渺無根夢境還是……

渝北川一時之間，陷入了迷茫之中。

人生有時候，每個人都會遇到面臨選擇，根據「墨菲定律」心理效應，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生。

事實上，渝北川潛意識中已經認定走上一趟，想起夢境中那些喪屍，他有點恐慌，不管是好是壞是真還是假，終歸要有個答案吧……

晨光微熹，一簇簇光茫從建築背後揮灑出來，合著晨霧交融在一起點染著城市的每個角落，柔和晨光中的道路旁，大葉黃楊舒展著綠色的葉子接受著晨光的淋浴。

花叢中，一株株光葉子花，一簇簇像燃燒的火焰，從溫潤的泥土中透露出幽幽的綠意。

寬闊整潔的街道上，還沒有繁華都市的人流如潮車水馬龍。路邊的早餐店，卻是開始人滿為患，車鳴聲、呼喊聲此起彼伏，這個城市開始活起來了。

穿過小巷古街，巷子左邊是一排高大的寫字樓，右邊是一個小小的城市綠地公園。

渝北川駐足在名為桂林米粉的一家老店，暗黑色的招牌也不知道掛了多久，粉字的半邊顏色已經差不多褪去，牌匾的右側稍稍墜下，彷彿給人遠舊歲月的感覺，門口邊早早已經排起了小長隊。

據老闆娘私下偷偷透露，她這家才是正宗的，隔壁幾家山寨用料不行，完全是東施效顰味道也差得遠。

正宗與否，對於渝北川來說向來是無所謂關鍵是量足味美，「不管白貓黑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吃上一碗米粉，動不動上升到……面的問題也不是他這斗米小民能左右的。

「嗨！來了小川川！」

老闆娘不管店裡人多事雜，眼光賊尖，渝北川剛一踏入店門，老闆娘便熱情洋溢地打起了招呼。

「老樣子……」

老食客了，渝北川也不用多說，隨手手機支付，眼神卻不由自主瞥向老闆娘。

「好咧，三兩兩份，半叉燒半脆皮，外加油條兩根！」老闆娘聲音珠圓玉潤，字正腔圓。

老闆娘是個年近30，身材高挑的美麗女人，五官精緻面帶笑意，彎彎的雙眉如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一顰一笑風姿綽約，少婦的素雅風韻在她身上渾是天成，稍肉的軀體豐滿緊緻的胸若隱若現呼之欲出，格外誘人。

似乎發現了渝北川剛才的小動作。

老闆娘遞給渝北川食袋時故意挺了挺胸，纖細柔滑的小手從渝北川手心不經意地畫個小圈圈，火熱的眼神不言而喻，鮮紅欲滴的唇像要把渝北川給吃掉融化。

駭得渝北川臉色通紅，不自覺的小動作讓當事人給發現了，趕緊羞答答地落流而逃。

身後傳來，老闆娘「咯咯」脆若銀鈴的笑聲。

「小奶狼，有色心沒色膽！」老闆娘聲音迷離而嫵媚。

惹得排隊的一群雄性動物們，踮起腳趾頭，伸長脖子向前探，排好的小長隊引發了一陣騷亂。

從粉店到寫字樓是二千三百六十二步，正所謂賣油翁的「無他，唯手熟耳，」路也是如此，行多必熟。

渝北川才進入樓層，夏老頭便已經笑盈盈地準時迎了過來，這場景默契得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搞得他每一天都像是進入了一個不斷輪迴的時間世界。

這老頭隨意套了件保安制服，步履堅定有力，頭髮斑白，紅褐的臉上布深深的皺紋，樣貌與大眾無異尖嘴猴腮，兩隻小小的眼睛渾濁中不時透出點精光。

一雙小蒲扇大的手，每根手指頭粗得像是彎不過來，皮膚皺巴巴的，半拉的褲角露出毛茸茸的小腿給人三分粗俗二分醜惡的樣子。

「哈哈！小川，幸苦了，幸苦了......」

這老頭伸出手來，張嘴便笑像是遇見了失散多年久別的親人，熱情洋溢地前來問候。

搞得渝北川從來不好意思張口討要早餐費，日子久了反而習慣成自然。

「權當付了今天的房租了，寄人籬下。」

渝北川心裡無不恨恨地想。

「夏老頭，老子要請假，也就三天！」

「請假，還三天？」夏老頭眼睛一眯，似乎不樂意起來，不知道是因為沒有人送早餐，還是生怕沒人值班。

「小兔崽子毛沒長齊，敢在在我面前喊老子，老子上戰場時，小兔崽子撒尿還不知道方向準不準！」

「行不行？」

渝北川倔強地高喊，眼睛大大的盯著這老頭，想想起來又心痛起幫老頭購買早餐的幾塊大洋，聲音不覺高了許多。

「不準！」

夏老頭就是犟，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反正這模式一直來都吃定了吃軟怕硬的渝北川。

渝北川漲紅了臉，怒目圓睜像一頭被迫窘了的野獸，最討厭的就是老頭這幅模樣。

「好，夏老頭，老子不幹了！」

「真不幹了？」

夏老頭這一回倒出乎他意料之外，一直以來在他眼裡，渝北川性格也沒有那麼剛烈，平常做事挺穩妥靠譜的，保安這個工作比較輕鬆渝北川都是言聽計從，何況還有個妹妹需要供養。

沒逼到絕路，這小子也不會這樣。

「不幹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渝北川雙眼冒著堅定和果決，堂堂七尺男兒又何需折腰於此。

「算你狠！」

夏老頭比了個中指，大大咧咧地罵到。

這老頭一向是面噁心善還視渝北川為己出，暗地裡幫了渝北川不少的忙。

「中秋節中午，火車站幫忙接一下憶雨。」

渝北川這次倒沒有堅持，大丈夫能屈能伸，毫不客氣直瞪著夏老頭一副你不幹老孑也不幹的模樣。

「憶雨！」夏老頭那雙渾濁的小眼睛，興奮地露出一道色迷迷地邪光，「小故娘倒是越來越俊俏了。」

渝北川來公司之後，憶雨假期的歸宿也是那樓頂小小的房間，幸好渝北川值的是夜班白天休息，憶雨每天纏著夏老頭「爺爺、爺爺！」地哄得他開心得不得了，也著實撈了不少好處。

「夏老頭，我妹妹要有個閃失，別怪老子翻臉不認人！」渝北川惡狠狠地瞪了夏老頭一眼，像只護犢的母牛。

「這小免崽子這回像是來真的了。」吃人嘴軟的夏老頭五官尷尬地扭了一下，眼神帶著些沒有底氣的神色。

「安了，安了，自己注意安全！」

夏老頭拎起食袋，轉頭就走，邊走嘴裡還低聲咕嚕著戀妺狂、變態之類的。

渝北川的心還是軟了下來，這老頭言出必行辦事穩著呢。

回到房間，渝北川行動乾脆利落，一隻破舊的的藍色帆布雙肩包，一套換洗內衣、六隻密封壓縮餅乾、兩瓶飲用礦泉水、一把蝴蝶摺疊刀、一個指南針、簡單行李收拾乾淨。

心裡想到要離開幾天，渝北川回頭又花了幾分鐘給幾棵花草澆了一輪水。

回望了房間一眼，果斷地掩上門，頭也不回地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