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榜眼入宮 春風得意
時光回溯到二十年前的模樣。當時蕭正羽高中榜眼被授翰林院編修,儒雅俊朗,風度翩翩,正值頭角崢嶸的時候。
趙璇是太祖趙匡胤孫女,即長子趙德昭的女兒,與蕭正羽是兒時的玩伴,有青梅竹馬的情誼。初見蕭正羽的時候,兩人還是不滿齠年的黃口小兒。待到十三歲的舞勺之年,蕭正羽的父親蕭守文作為進士出身擔任尚書的職務,贈刑部侍郎,代理狄青軍營的統領,駐軍邠州,已經領著家眷出汴京去駐守北疆,蕭正羽與趙璇從此別過。
蕭正羽與趙璇雖然是青梅竹馬,雖然有太祖趙匡胤的兒時婚約,但是孩童時候,多是少男少女懵懂的情竇初開,又會有多少情深?
再次見到蕭正羽的時候,正趕上他到翰林院任職第一天。翰林院坐在東長安街,大門向北開,是養才儲望之所,負責修書撰史,起草詔書,為皇室成員侍讀,擔任科舉考官等,其地位清貴,卻是閣老重臣以至地方官員的踏腳石。
當日,趙璇從皇陵祭祀回來,便在侍女的陪同下乘坐馬車風塵僕僕來到翰林院找首輔詢問修書撰史,雖然好多年沒有來到這裡了,但依舊輕車熟路,年少時曾陪同皇兄出閣讀書,便是請翰林院侍講,寒暑無間。
轆轆的馬車聲如雨水般滑過皇宮晶瑩的漢白玉,伴隨著滴滴答答的車輪聲,寂寥而單調。馬車四面裝裹絲綢,嵌金銀絲的窗牖被一簾粉色的縐紗遮擋,讓車外的人不能看清馬車中的乘客的尊榮。
原本翰林院作為朝政重地,是不允許女子進出的。趙璇的馬車自然被攔了下來,翰林院大門處帶甲衛兵見馬車華貴,小心問道:「來者何人?」跟車的約莫十六、十七歲的小婢女應聲回答道:「臨安公主府,長公主拜訪首輔大人尹正,麻煩通報一聲。」
帶甲衛兵長揖行禮后,告知長公主一行:「三年一次的科舉落幕,金榜題名、皇榜高中的三甲剛剛被朝廷送入翰林院充當編纂,首輔大人現在正在與他們交涉,請長公主移步稍等。」聽聞后,侍女有些不悅,吶吶說道:「這樣不合適吧,長公主蒞臨,爾等卻是要尊駕等候?翰林學士官居正三品,果然是好大的門面喲!」
帶甲衛兵不卑不亢,連忙解釋道:「屬下愚鈍,並非為難公主,只是大人定下規矩,議事的時候,閑人不得打擾。」
「什麼?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是閑人?真是放肆!」跟車的小婢女剛入宮跟在主子身邊不久,還不熟知主子的秉性,加上年輕氣盛,嚷嚷起來。
「放肆的是你這個賤婢,如此不知禮數,翰林院的地位清貴,有『天子私人』之稱。長公主過路來探訪首輔大人,詢問修書事由,原本也是趁清閑來翰林院走走,詢問盛世修書的事情,自然是『閑』。」婢女流蘇見臨安公主給自己使了一個眼色,立馬會意后,走下馬車叱喝道,語氣凌厲冷意,嚇著跟車的小婢女一個瑟縮,慌忙給跪下,並自煽耳光認錯。這倒讓門口帶甲衛兵長竟有些手足無措,連忙讓一旁侍衛進門通報,告知通翰林首輔。
此舉正中趙璇的心意,一方面她是要彰顯臨安公主府的府規嚴明,管教得力,另一方面也是變相讓翰林府難堪。一個王府的丫鬟在青天白日跪在府門前,本身就是不光鮮的事情,吸引眼球,招惹閑人看熱鬧,更何況還是跪在養才儲望之所的翰林院,且有辱斯文不說,更容易讓人誤以為是風清氣正的翰林院沾染上了什麼男女之事,讓妙齡宮女當街下跪。
此時,蕭正羽在司禮監通傳太監賈公公的陪同下,正從御書房出來,已經走到距離翰林院大門口不足五丈的距離,剛巧撞見了宮女下跪的這一幕。
問其緣由,為何蕭正羽沒有同其他三甲一同到翰林院,是因為宋真宗趙恆心血來潮,提前召見了蕭氏父子,一方面是當面詢問北疆的事務,因為北疆軍事事務繁忙且重要,北方有契丹族,東北有女真族,在北方西半邊還有党項族建立的西夏政權。另一方面,是想見一見蕭正羽,聽聞他面如宋玉,貌若潘安,且才思敏捷,年幼時候就因為天資聰慧,被太祖趙匡胤賜婚於長公主趙趙璇。果不其然,高中了榜眼。
畫風回到召見的場景。一番君臣寒暄和之後,宋真宗趙恆對蕭正羽頗為滿意。看到他,竟想起了被自己貶為上輕車都尉屯兵雁門關邊境的四子八賢王,一時有些思念。他們同樣風度不凡,同樣朝氣蓬勃。
想到蕭正羽剛剛高中了榜眼,宋真宗趙恆一時心血來潮,臨時出起了一道考題,凝視著蕭正羽,對蕭守文興緻勃勃地說道:「令郎才華橫溢,在科舉中蟾宮折桂,可知天底下什麼最大嗎?」話音剛落,在一旁伺候的賈公公的臉色露出了喜笑顏開的表情,宋真宗眉頭一挑,轉頭疑問道:「賈公公,似乎立馬有了答案嗎?」
賈公公笑容燦爛,一臉阿諛,恭敬地回答道:「不是奴才有答案,是天下人都有答案!」
「喔,那你就先說這天下人的答案是什麼?」宋真宗好奇地追問道。
「天底下皇權最大,皇帝最大!」賈公公滿臉笑容道。聽聞后,蕭守文的臉色一沉,也隨聲附和道:「公公說的極是!」
「是嗎?」宋真宗用眼神掃了一下蕭正羽,心中有些美滋滋地問道:「這天下人就這一個答案了嗎?」他身為皇帝,天底下有什麼奇珍異寶沒見過?有什麼恭維奉承的話沒聽過?不過,他滿心期待著蕭正羽能給他一個什麼更好的答案。
果不其然,蕭正羽低沉地搖了搖頭,表示否定,定聲回到道:「臣以為天底下道理最大!」
「為什麼?」賈公公守住笑容,一臉驚愕道。
「大道無形生育萬物,大道無情運行萬物,大道無名養育萬物。」蕭正羽不慌不忙地解釋道:「正因為如此,就算皇上您也要講道理,明是非,所以道理最大!」
宋真宗聽后,哈哈大笑,對在場的蕭守文和賈公公等一行人樂道:「聽到了嗎?這就是金榜題名的三甲與爾等的區別,也只有翰林院能夠收的了你們這些才華橫溢,風流俊秀的才子。」
多年後,再回憶起這一幕,蕭正羽便覺得,自己從第一天接觸皇權的時候,或許就註定了不適合官場這個舞台,因為很多人都在演戲,有時候比的是演技,有時候比的是舞台效果,更為重要的是,到底能不能入戲。如果沉不住氣,就可能亂出牌,牌一旦出手,再想往回改,迴旋的空間就很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