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獄
深冬時節,渝都女子監獄,冰寒刺骨。
白麓瘦削的身體蜷縮在地上,一身骯髒的水泥灰衣服破了幾個洞,面色慘白,她看了眼擠得滿滿當當的床上僅剩的一塊地方,咬著牙搓了搓冰的發麻的胳膊,慢慢爬了上去。
旁邊膘肥體壯的女囚犯佔了她大半位置,側身擠下,後背挨到牆上,她冷的一顫,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從內而外放冷氣。
被子堆在腳下,她起身去拽,不小心驚醒旁邊人。
「你這賤人幹什麼?」一聲怒吼,她被抓著頭髮重重摔在地上,手肘劃出血痕。
白麓掙扎著撐起身體,卻被人狠狠地踩著腰按在地上,「想起來?那就求我啊!」
她一聲不吭,手指死死的扣著地面,那隻腳不斷碾磨,窒息感讓她眼前發黑,耳中嗡嗡作響,手緩緩鬆開。
鐵棍敲擊聲突然響起,獄警踢開牢門,「都老實點!白麓出來!」
身上的重量消失,大量的冷空氣嗆到喉嚨,刀刮似的疼,她止不住的咳。
女人踢了她一腳,「賤人有點運氣,你回來我特么弄死你。」
白麓強撐著身體站起來,後背火辣辣的疼,她極力的直著腰,扯了扯身上皺成一團的破衣服。
昏暗的走廊里,只有腳步聲,她有些緊張,「出什麼事兒了嗎?」
「哪那麼多廢話!」
獄警將她帶到出口,早有兩個人等在那裡,利落的給她戴上頭套手銬,架著她繼續往外走。
白麓被黑暗遮蔽了雙眼,心中的恐懼越來越大。
直到引擎聲在耳邊響起,兩人把她扔到車上,積累的恐懼轟然炸開!
「你們是誰?要帶我去哪?」她顫抖著聲音,感覺死亡在慢慢逼近,這種情況,多半是找個地方被秘密處理掉,可她還不想死!
十年的有期徒刑,她已經熬過兩年,只要能活著出去,她還能繼續忍受!
「該你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沒有起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是冰冷的機器。
白麓心跳忽然加快,她死死地捏著泛白僵硬的手指,直覺告訴她,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在一片死寂里熬了許久,車終於停了,白麓被粗暴的拽下來,夜晚的空氣冷的她一顫。
腳下的路磕磕絆絆,兩個人架著她繞了好幾個彎子,終於停下。
頭套被猛的拽下,她下意識閉上被光刺痛的雙眼,緩了一會兒才適應。
沙發上坐著一位妝容精緻的貴婦婆婆,衣著光鮮,舉手投足間,自帶驕矜,雖然面色略顯蒼老,但十分精神。
白麓下意識低頭,目光死死地粘著地面,她出現在這裡,想必都是她的安排,這種人得罪不起,也不敢對視,若是不小心惹怒她,下場會更慘。
「如果你能做到這份協議上的事,我便保你出獄。」貴婦示意身後的人將東西遞給她。
她看著封皮,心頭一陣狂跳,瞪大了眼,手指下意識攥緊,「我簽。」
「你就不看看裡面是什麼?如果是對你不利的事……」貴婦沒再說下去,看著她的表情。
她自嘲一笑,似是嘆息,「如果您想要對我不利,根本不需要親自動手,既然您願意見我,就說明這件事沒那麼糟糕,更何況,眼下還有比現在更糟糕的處境嗎?」
她不想回去,也不想死,只能答應這個人的條件,沒有選擇,沒有退路。
「好,看你還算聰明,跟我來吧。」貴婦推開了一間卧室的門,白麓看到床上躺著個男人。
輪廓清晰,相貌英俊,深刻立體的五官,雙眼緊閉,也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貴氣,不知道那雙眼睜開,會是什麼樣的風華。
金貴無比的天之驕子,到哪兒都是眾星捧月的存在,這和她要做的事有關係?
「我孫子,季明軒,兩年前你撞了他,應該還沒忘吧?」季老夫人眼中平靜無波,卻自帶壓迫感。
白麓身體緊繃,指甲死死扣進掌心,臉上血色褪的乾乾淨淨,目光僵直的盯著男人,竟然是他!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名字!
雖然知道男人也是受害者,但在監獄的那些日子,如果不是他家人報復,她又怎會受到那些平白無故的毒打折磨?
憤怒、不甘、委屈,諸多情緒一股腦湧上心頭,她咬著牙憋回眼中的情緒,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
「沒忘。」她聲音顫抖,語氣裡帶著惶惶不安,嫁給季明軒?季家又想對她做什麼?
「沒忘就好,以你對明軒的傷害,我這輩子都不會讓你進門!要是不是……」季老夫人眼中厲色一閃,轉了話鋒,「算了,只要你腦子裡沒有不該有的想法,好好照顧他,季家自然不會虧待你,而且你也是在贖罪。」
贖罪?
她是被陷害的如何需要贖罪?
沒人聽她解釋,她只能頂著贖罪的名號,證明自己的清白!把那些誣陷她的人送到他們該去的地方!
季老夫人說得對,如果她沒被陷害入獄,怕是一輩子都不會搭上季家。
不管季家為什麼非她不可,背後是什麼波譎雲詭,她只能爭取唯一的機會,獲得重生。
「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會……贖罪!」黑色的簽字筆在紙上留下名字,她把自己賣到惡魔手裡。
季老夫人露出滿意的神色,「那明天就把證領了吧,越快越好,你可同意?」
白麓驚訝於季老夫人的心急,明明嫌棄她卻這麼想讓她快點過門,還有她沒說完的話又是什麼意思?看來能夠進入季家另有隱情。
可她不在乎了,簽字的那一刻,她已經賣了自己,「同意,您安排就好。」
「好,帶白小姐下去休息,換身衣服,在季家就要有樣子。」季老夫人略為嫌棄的看了她一眼,雖然和聰明人將話省心,但這幅樣子是在敷衍!
「謝謝您。」她壓下心中翻滾的情緒,微微一笑。
白麓被帶到了季家客房,她面色蒼白,眼中滄桑沉澱,生機斷絕。
兩年的監獄生活將她打磨成麻木冰冷的機器,她冰涼的指尖輕輕撫摸鏡中的自己,忽然笑了,悲痛荒涼。
「事已至此,這場漩渦中,我哪還有脫身的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