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野蠻生長 第002章 意外的墜落
辦公室里,蕭媛看著一份簡歷表,注意在家庭成員一欄,皺起了眉頭,偌大的格子顯得空曠。
目光落在那張照片上,深邃有神的眼眸,高挺的鼻樑,刀刻般的俊美,充滿朝氣與陽剛。
待她緩過神來,笑著搖了搖頭,猶豫一會,便拿起桌子上的手機。
「岳林,我是蕭媛,爺爺身體怎麼樣了?」
「什麼?為何你要辭職,我不明白!」
蕭媛皺起眉頭,聽著電話那端抖顫的話音,她的表情變得悲傷,眼圈開始泛紅。
「對、對不起,岳林或許你想多了,電話只是出於我個人的關心,並不代表單位!」
「早上我才知道,你安心處理爺爺後事,我會替你申請延長假期!」
「岳林!你我就甭客氣了,別……」蕭媛咬著嘴唇,稍作停頓。
儘管能感觸到壓抑的悲情,但自己也不知該說什麼,才能給予他一些安慰。
「別太難過了,爺爺也不希望你這樣消沉!」
蕭媛放下手機,不知為何,抑制不住悲情,伏在桌子上哭了……
傍晚,陰沉的天,開始飄起毛毛細雨。
堂屋中,正為爺爺守靈的岳林,望著院中的花草發獃,蔥蔥鬱郁被雨霧籠罩,那是爺爺的小花園。
如今,花盛開,人卻不在。
花園裡的葡萄架下,一口老井的旁邊,擺放著一個青花瓷水缸,讓他想起缸中的銀龍魚,那可是爺爺的最愛。
岳林冒著小雨,走到花園中的水缸旁,睡蓮含苞待放,亭亭玉立。
睡蓮下的銀龍魚,在水中緩緩游弋,猶如自己現在的處境,在悲涼中孤獨。
雨絲淋漓的心情,倍感壓抑,它原本不孤單,爺爺說金龍魚長大了,就得去經歷大浪淘沙。
如今,銀龍魚也長大了,爺爺卻未將它投放大江,說讓它游在江中水就行了。
從此,爺爺每天去江邊的鍛煉,增加了一項活動,用小桶提回一桶江水。
岳林心裡很明白,爺爺是不捨得銀龍魚,自己從上大學以後,每個月回來那麼一兩趟,爺爺一個人很孤單。
明天,爺爺就要離開這了,自己以後也很少回來,再沒人像爺爺那般呵護它,岳林想將它放生大江中。
岳林提著小水桶,邊淘著缸中的水,邊心想著或許某一天,銀龍魚能遇到離世的爺爺。
「嘩啦……啪」
一道銀白色的影子,從傾斜的水缸中躍出,跌落在井台邊上,連續跳躍著掙扎。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岳林手忙腳亂,趕緊伸手去抓地上的魚,幾次太滑失手,最終掉落到水井中。
趴在井台朝下觀望,黑漆漆一片,突然他想起了什麼,匆忙跑回屋內,拉亮葡萄架下的燈。
井底依然漆黑一片,岳林急得抓耳撓腮,一籌莫展。
「嘩啦、嘩啦……嘩!」井底不斷的傳出翻浪聲。
「該死的黑魚,看我不把你千刀萬剮……」岳林手持著電筒,一邊脫著衣服,一邊怒罵著。
取下葡萄架上的燈線,懸吊在水井中,跑回屋中找了半天,發現牆上掛著的繩子,那是明天抬棺柩用的繩索。
岳林將一頭拴在腰間,一頭系在葡萄架的木樁上,沿著井邊滑了下去,井下卻早已經沉寂。
涼冰冰的井水,讓岳林打了一個冷戰,井水並不是很深,僅淹沒到自己的肩部。
「死黑魚,給我滾出來,我看你能躲到那裡去……」
岳林在井底翻騰著,心裡即惱怒又慚愧,想起四年前的暑假,自己拿到大學通知書,緊張的心情瞬間輕鬆。
拿起魚竿去江邊釣魚,平日陪爺爺釣過幾次,鉤上來的水草、垃圾袋倒不少,魚腥都沒刮蹭到,爺爺贊他江邊清道夫。
第一桿甩下去,果然不出所料,成功釣到了地球,魚鉤掛在了石頭上,只能自認晦氣,收桿準備打道回府。
看見不遠處的水沫迸濺,出於好奇便走了過去,竟是亂網纏住一條大黑魚,遍體鱗傷,拍著尾巴垂死掙扎。
抱著魚興奮的跑回家,跟爺爺吹噓如何釣到的,他看到黑魚一身的傷,撇撇嘴,說是清道夫發福利了。
自己突發奇想,打算給黑魚治療傷口,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把它傷口治癒了,爺爺卻唉聲嘆氣,一言不發。
那天,自己鬼使神差,竟然把黑魚投入水缸,感覺肚子有點疼,也就去廁所蹲坑的時間,差點惹下大禍。
聽到外面傳來水花聲,自己便感覺到不妙,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三條魚扭打在一起,撕咬甚是殘忍激烈。
黑魚體格比它倆都大,若不是金龍魚拚命打鬥,保護著嬌小的銀龍魚,後果不堪設想,即便是這樣,兩條龍魚還是受傷嚴重。
當時自己火冒三丈,刀都架在黑魚脖子上了,想想自己救過它一命,剁了它又於心不忍,便懲罰性的將它投入水井。
轉眼間,四年過去了,這個錯誤又重蹈覆轍。
雖然這次並非故意而為,但仍然不能饒恕自己,當摸到一些殘尾鰭之時,岳林在井底大哭起來,真後悔當初沒把黑魚剁了。
如同瘋了一般,在水中拳打腳踢,腿上傳來巨疼,黑魚竟然開始攻擊,人魚大戰在井底展開。
筋疲力盡的岳林,面對大黑魚的反擊,出乎他的意外,無法相信這個事實,這魚竟然會攻擊人。
大腿粗細的黑魚,掀起大尾巴猛扇他的頭,圓滾滾的魚身一翻,大嘴咬向他的咽喉,這讓他毛骨悚然。
在齊肩的井水裡,身體很難保持平衡,幾次被魚尾扇入水底,頭皮被利齒撕開口子,岳林感受到事態的嚴重性。
極力掙扎著拽住繩索,想要逃出井底,大黑魚卻沒給他這個機會,腳板傳來一陣巨疼,一股力量猛力的往下拽。
岳林死死的抓住繩索,雙腳猛力踢打著,半個身子已露出水面,在井裡來回的懸盪著,只要再用一把力,身體便可先脫離水面。
「嘩啦……」聲音來自井口處,伴隨燈光的搖曳,葡萄架被繩索拽塌了。
「噗通……」岳林雙眼一閉,麻木的身軀掉落到井水裡。
上浮中,感覺到耳後火辣辣的疼,一股水衝力量撲面而來,出於本能反應,在水中雙臂護頭。
無意中將手插入魚鰓中,也不管割不割手了,猛力的撕扯魚鰓,幾次抱著黑魚躍出水面,頭撞在四周的井壁上。
他發現了懸空的燈泡,被半截竹子橫擔在井中,距離水面半臂之高,心想與其葬身魚腹,倒不如同歸於盡。
繼續撕扯魚鰓,黑魚瘋狂的再次躍出,岳林把握住這個機會,伸手抓住了燈座,跌入水中的瞬間,全身不斷的抽搐。
大腦出現空白,儘管自己在上浮,可沒有一點的知覺,原來死竟是這種感覺。
院門被推開,跑進院來兩個身影,伴隨手電筒的光束,看見倒塌的葡萄架,以及漆黑的房間,開始大喊著呼救。
彷佛,爺爺又出現在面前,笑得還是那麼和藹可親,尷尬的想著如何跟爺爺解釋。
跟爺爺說自己被電死的?
不行,爺爺才走兩天,自己就摸了電門,丟不起那個人。
說被魚咬死的?
更不行,豈不笑掉大牙,再說了,爺爺就剩那幾顆牙了。
想了想,終於有了理由。
「爺爺,我給您送紅燒魚來了……」
「爺爺,趁熱您快吃,我親自電熟的,不,是煎熟的……」
「咦!爺爺,這魚嘴怎麼冒白煙?」
「我不吸……不吸,爺爺,它、它會咬人……!」
岳林正想推開爺爺的手,發現自己如同木頭人,猶如熱氣騰騰的白煙,順著鼻孔被自己吸收,直到魚身乾癟。
這種氣息真奇特,看著是熱氣騰騰,怎麼會是絲絲冰涼,會不會是吸食的陰氣,無所謂了,反正爺爺不會害自己。
「岳林、岳林,你快醒醒……」
是誰在喊自己,怎麼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胸口陣陣發悶,有種想咳嗽的感覺,就是咳不出來,憋得很難受。
不對,那涼絲絲的氣息早沒了,怎麼還有一股溫熱的氣,從嘴裡往肚子里灌。
微微睜開眼睛,白皙的瓜子臉,長長的睫毛,明凈清澈的眼眸,眉目間透著一股靈秀。
兩個小酒窩,襯托著嬌艷櫻唇,正向自己的臉靠近。
淡定,一定要淡定……岳林心裡很慌,但充滿期待。
「喉……」一瞬間,五臟六腑都鼓了起來,差點又嗆了過去。
「咳咳、咳……!」
「醒了、醒了,岳林……!」
那一雙清澈的眸子,對著自己破涕而笑,好美,彎彎的月牙兒,長長的睫毛。
「蕭媛?你、你怎麼來了?」緩過神來的岳林驚訝道。
「上天派我來救你,岳林,你信嗎?」
蕭媛的話,讓他打了一個冷戰,還別說,岳林竟然真信了。
「岳林,我還真是高看你了,說,為什麼要自殺?」
蕭媛話是這麼說,但她這般嚴肅勁,或許是真的動氣了。
「自殺?我為什麼要自殺,這也是上天跟你說的?」
看他一臉無辜的樣子,也不像在說謊,無奈的白了他一眼。
岳林心裡一顫,被這小眼神電到了,為了讓蕭媛相信,自己並非自殺,便將事情的緣由說了出來。
哪知,話才說了沒一半,關鍵的搏鬥場面還沒說,蕭媛的小手摸向他的腦門。
岳林緊皺眉頭,撇撇嘴,知道自己說了也沒人信,抬手將那雙小手拿開。
「啊呀!疼死我了,你扎我做什麼?」蕭媛縮回小手,吃驚的問道。
「我、我沒扎你啊!」岳林攤開雙手說道。
這讓蕭媛奇怪了,剛才明明就像針扎一般,怎麼會什麼也沒有,再次觸碰他的手指,並沒有感覺到異常。
「大概是起靜電了!」岳林隨口說道。
兩人談論著救他的過程,院外傳來救護車的聲音,接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鄰居們帶著醫生走進來,竟是虛驚一場。
「蕭媛,謝謝你,我在世上沒有親人了,以後你就是我親妹妹!」
「啥?」一個字的語氣,更顯的驚異。
「看我這榆木腦袋,你比我大兩歲,應該是我的親姐姐!」
蕭媛:「???……」
這年他24歲,她26歲,一個英俊,一個秀美,年齡也相近。
其它,近乎是兩個極端。
陰雨稀瀝瀝,岳林揮手漫天紙花,欠一杯酒,欠一句再見,欠一場歇斯底里的痛哭。
為唯一的親人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