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調查

清晨，腓特烈十三站在要塞的城牆上扶著腰間的劍的劍柄眯眼看著遠處，那是南方，救世教所在的方向。

腓特烈十三有些不理解為什麼救世教自從佔領了南部那些行省后就一直沒有進行攻擊，似乎是已經滿足了一樣，而不是休養生息，血祭那些平民換取更多的戰力準備再戰。

這讓腓特烈十三心裡湧現了濃濃的不祥預感，他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在腓特烈十三的預想里，救世教會接連攻破卡林行省好幾處要塞，然後衝到他面前，兵臨城下。

腓特烈十三也知道救世教不可能放棄他們的計劃，不過他派去的斥候全部都死了，其中甚至有兩位對於不管什麼時候的翡冷翠帝國來說都無比珍貴的輝月魔導，這讓腓特烈十三對於救世教的情況了解甚少，也更加忌憚。

在城牆上看了看遠處的風景后，腓特烈十三走下城牆，打算去看看阿黛爾的成績。

國土安全局每天都會派人送來最新的關於王都的情報，裡面有阿黛爾的批閱副件，有阿黛爾的動向，連阿黛爾在皇宮地下的蛛網裡查閱的情報也有腓特烈十三的一份，在國土安全局看來，帝國的中心是腓特烈十三，是皇帝陛下，他在哪，帝國的中心就在哪，至少在腓特烈十三死之前是這樣。

既然腓特烈十三要關心他的女兒，而他的女兒也想證明給他看，那麼法爾基當然不怕監控一個未來儲君。

看完國土安全局送來的最新情報后，腓特烈十三笑著搖了搖頭，他自認他是世界上最了解阿黛爾的人，他知道阿黛爾的內心可能也會有擔心她的行為對國家造成破壞的恐懼，也會有對於未來的擔憂，更有對於在他死後的迷茫，同時腓特烈十三也知道阿黛爾內心的倔強會讓她將這些情緒憋著或者找人傾訴，絕對不會寫信來諮詢他，以免讓他覺得她還不成熟。

腓特烈十三覺得這是每個皇帝都必經的一段路程，他當初即位時就是這樣，所以他不會去干涉，也不願意讓別人去干涉，為此他給他的智囊團的命令是不準主動為阿黛爾效力，只有在他死後才能為阿黛爾效力。

腓特烈十三心想索薇婭和索菲婭也許能夠成為阿黛爾的傾訴對象，就算她們在珍妮的教導下選擇為了保護自己而避嫌，這個時候銀龍族也應該到了王都，維妮會是阿黛爾的傾訴對象，再不濟還有林諾。

想到林諾，腓特烈十三嘆了口氣，他其實很想在死之前殺了林諾，因為他覺得要是將來林諾和阿黛爾之間發生了什麼不愉快，以林諾的能力和腦子裡的東西，他會是翡冷翠帝國最大的敵人，只是因為想到阿黛爾會傷心，也永遠不會原諒他，腓特烈十三隻能選擇相信阿黛爾的眼光。

這時，一支車隊從南方急速駛來，車隊的目的地是要塞。

車隊在要塞前停下，來人出示了令牌，很快就獲得放行，隨後一個人匆匆跑到腓特烈十三身邊，說：「陛下，救世教來接觸我們，說讓我們小心後方失火。」

「派來的人呢？」

「……是之前被派出去的那兩位輝月魔導，他們都變成了傀儡，說完后就已經死了。」

「厚葬他們。」接著腓特烈十三看向了王都方向，內心無比地焦急，他覺得那些惡魔既然會選擇暴露自己，想要和翡冷翠帝國在正面戰場上打，那麼沒有必要再派惡魔突襲後方，因此腓特烈十三知道應該是兩股惡魔，一股惡魔將這次的戰爭當成了遊戲，不在乎深淵的布局，對方應該是救世教幕後的拉安；一股惡魔則是想要儘快達成攻佔翡冷翠帝國，將翡冷翠帝國所有平民血祭的目的，因此直接突襲王都。

顯然這些惡魔內部也是有各種矛盾的，對方想要削減他這邊的力量，並想試著看能不能讓那些惡魔陷入陷阱，不然他不會得到這本來是絕密的情報。

腓特烈十三又知道能夠繞過他們去王都的惡魔絕對數量不多，然而正因為此才讓他擔心，他知道王都有多少力量，既然對方有把握，那麼隊伍里至少有一個能夠一人敵國的無比強大的惡魔。

這時，腓特烈十三感應到了南方傳來的劇烈的魔法元素波動，天邊已經被五顏六色的魔能團映成了七彩色，這說明救世教已經開始進攻卡林行省的第一座要塞了。

腓特烈十三痛苦地閉上了眼，因為他知道他在這個時候不可能派那麼一絲力量去回援王都，而且也來不及了，腓特烈十三將右手負於背後，攥緊右拳，心道：「阿黛爾，撐住啊。」

等腓特烈十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眼裡只有威嚴和漠然，他忘記了王都和阿黛爾，眼前只有即將到來的戰爭。

卡林行省的所有人都覺得只要撐四個月，讓全國轉移就好了，然而腓特烈十三不想，他想要試著能不能戰勝救世教，那麼那將開創一個歷史，一個國家第一次以一己之力挫敗了深淵位面的進攻，摧毀了他們的橋頭堡。

只有這樣，腓特烈十三才覺得他的死並不窩囊。

…………

…………

當救世教開始進攻的時候，王都剛結束朝會不久。

阿黛爾和林諾等人都覺得今天的朝會的氣氛有些古怪，但是古怪在哪裡他們又說不上來，然而在朝會結束后，阿黛爾、林諾、法爾基、羅密歐等人聚在一起說自己覺得今天的氣氛有些古怪后，他們知道這原來不是他們自己一個人的感覺。

既然這麼多人都覺得有古怪，那麼就一定是有古怪了。

這一刻，法爾基再次覺得他果然不適合擔任要用腦子的工作，因為他不知道、每年要拿海量經費的國土安全局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對不起腓特烈十三、阿黛爾的信任。

法爾基低聲說：「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查。」

接著法爾基說：「昨天王都有很多人都在聚會，這件事肯定是發生在聚會裡。」

羅密歐不客氣地哼了一聲：「這是瀆職。」

因為法爾基是自己老師，即便覺得國土安全局工作又出現了重大失誤，林諾還是站出來撐法爾基說：「國土安全局的人不夠資格參加那些貴族的聚會，因為能夠參加聚會的只有貴族，誰願意當什麼密探，其次王都每天都有很多聚會發生，特別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多人都覺得國家要滅亡了，打算進行末日前的狂歡，國土安全局怎麼可能有那麼多的人手盯著每一個聚會。」

這個解釋讓羅密歐不好說什麼了，法爾基則搖頭對阿黛爾說：「事不過三，等將來遷都后我會請求降職，我想我還是去管行動處吧。」

阿黛爾想了想，慎重地點了點頭，她覺得的確早就應該這樣了。

接著一群人就散了，他們都有事情要做，這是國土安全局的工作。

法爾基回到國土安全局后將所有的頭頭腦腦叫到了面前，說：「今天朝會上的氣氛不對，非常古怪，一定是有事情發生。為此，殿下要求我必須儘快從查出這股古怪在哪，又是否和那些惡魔有所關係。

因為這件事我們沒有提前察覺到，在遷都結束后，我將被降職，不過在那之前，要是你們三天內沒有查出一個令我滿意的答覆，那麼我保證，你們一個不漏地都要降職。」

對於官員們來說，人生三大喜就是升官發財死老婆，而要是面對的懲罰是降職，那麼他們肯定也會因為官職的降低而減低權力，從而發的財更少，這一下就戳中了他們兩個痛點，而面對法爾基的注視，沒人敢跳出來說時間太緊了或者懲罰太重了怎麼樣，只能紛紛應是。

「去吧，發動所有的力量查清這件事，我們就要走了，那些在背後計劃什麼的人肯定會在我們走之前動手。」

等那些頭頭腦腦飛也似地離開辦公室后，法爾基起身打算親自去今天朝會上表現有些異樣的官員家裡拜訪一下，說不定能有什麼收穫也說不定。

法爾基打算先去財政部的一位副部長那裡，今天在朝會上法爾基總覺得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像是有些愧疚，同時內心又有些希望和輕鬆。

這讓法爾基意識到為什麼他們會覺得奇怪了，因為現在翡冷翠帝國面臨極其危險的考驗，朝堂上可以說是愁雲慘淡，大家都是在支撐著過下去，那麼為什麼他們還會覺得有希望呢？為什麼這樣的局面還會覺得輕鬆？

希望和輕鬆從何處來？法爾基覺得肯定不是翡冷翠帝國，因為腓特烈十三已經沒有底牌了，那麼只可能來自其他地方。

法爾基覺得可能已經有惡魔潛入了王都了，可是想到之前瓊斯冒著生命危險打探出來的情報，法爾基又知道對方沒有理由這樣做，不然他們為什麼要放瓊斯走？不是想正面進攻么？

接著法爾基又意識到惡魔內部也肯定分了派系的，因此他這個猜測並不是無稽之談。

不管怎樣，他看一下就可能知道了，法爾基坐車來到了財政部的辦公大樓，在經過通報後來到了那位副部長的辦公室里。

一見面，法爾基沒有直接問對方今天在朝會上表現出的輕鬆和希望是怎麼回事，他在和對方閑聊，他們這樣的中年大叔閱歷豐富，法爾基要是想跟人聊天，是有非常多的話題的。

聊到中午，法爾基又和那位副部長坐在一起吃了一頓工作餐，之後法爾基就走了，他今天一上午並沒有從對方臉上看出什麼，畢竟對方是在宦海多年的老吏，能從臉上讓法爾基發現表情才怪。

法爾基走出財政部的辦公大樓后，他的心腹送來了關於這位副部長這幾天的動向報告，法爾基發現昨晚有人來拜訪這位副部長，而這位副部長又跟著那人走了，說是去參加一個聚會。

法爾基將聚會地點暗自記下，然後換了一個目標，對方是王都城防軍中主管王都四個城門的守城將領，要知道這個職位必須是由腓特烈十三絕對放心的人才能擔任的，歷朝歷代的城門官都是皇帝的心腹。

因為地震后王都的擴建和改造，那四個在地震中屹立不倒的有魔法加固的城門和城牆都被拆了，因為暫時沒有重建城牆的必要，對方從守城大將變成了一支憲兵部隊的指揮官。

法爾基來到城防軍在王都內的駐地，見到了對方，看到法爾基后，那位將領的第一個念頭是跑，而看到對方的眼神，法爾基巴不得對方跑，因為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抓住他，到時候他就有理由將對方從城防軍的駐地帶走而不引起那些將領的同仇敵愾。

隨後那個將領冷靜了下來，對付這種人，法爾基採用的方法是直接開門見山地詢問：「今天在朝會上你的表現有些不對勁，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法爾基回想了一下對方在朝會上的表現，說：「你臉上有對於某種東西的渴望，有無奈、畏懼，同時還有幾分欣喜，非常矛盾。」

想到和自己簽訂了契約的那個惡魔即將就要動手了，那個將領冷笑著問：「那又怎麼樣？」

這個態度讓法爾基知道對方肯定是有所依仗，他想了想，知道對方的依仗肯定不是皇室，因為他是代表皇室而來詢問的，他說：「誰給你的底氣？」

「法爾基局長閣下，我現在很累，因為想到我國的未來我就心情不好，有什麼事情我們過段時間再說好么？」

「過多久？」

那個將領嘆了口氣，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開始回答法爾基最初的問題，他說：「我之前在朝會上只是因為心憂國家，您絕對看錯了，我哪裡有什麼希望？」

隨後不管法爾基怎麼問，那個將領都說法爾基看錯了，他覺得法爾基不敢就這樣抓走他，畢竟這可是在城防軍的駐地，這裡到處都是同僚，法爾基又沒有什麼證據和手續。

法爾基見對方不說，心裡已經給對方判了死刑，隨後他心裡有種緊迫感，他知道對方不是蠢人，敢這樣不配合肯定是有所依仗，然而他也知道他沒法對對方做什麼，因為他沒有證據。

於是法爾基起身不打一聲招呼地就離開了，他就不信這個將領和他的家人屁股乾淨，總有將他帶到國土安全局嚴刑拷打的借口。

目送法爾基離開后，那個將領對著南方輕聲說：「抱歉，陛下，既然無力反抗，那麼只有選擇服從。」

將領腦子裡不由出現了今天凌晨的一幕，他陪同他父親去參加了一個老友邀請的聚會，而舉辦宴會的人是一個惡魔。

當發現宴會舉辦人是惡魔后，有的貴族想要跑，有的貴族則因為想要延壽選擇繼續合作，那些想要跑的貴族、官員都被那個惡魔控制了心智，他們的保鏢有的選擇當那些惡魔的打手，有的則成為屍體。

面對活下去的誘惑，他父親立馬就選擇簽訂契約，當時那個惡魔說：「各位請記住，這份契約會永遠在你們身邊，不管你們誰泄露契約，你們的靈魂都會墮入地獄，永世受烈火焚燒。」

為了自己的父親，也為了自己將來延壽的可能，將領選擇站到惡魔那邊，他覺得這不丟人，因為對方是翡冷翠帝國無法對抗的存在，不合作的人都要被蠱惑心智變成傀儡，哪怕他們這些人身邊有輝月魔導保護，既然這樣，那麼投靠惡魔就是明智之選，當初他家族選擇當帝黨也是因為這是明智之選，腓特烈十三是翡冷翠帝國最強大的人，現在皇室不再是了。

將領知道很快法爾基就會找其他借口來拿他，從而逼問他為什麼在朝會上表現不對勁，而且又是這樣的有恃無恐的態度，但是他覺得法爾基時間上是來不及的，因為延壽這個理由對於所有的貴族官員都有無與倫比的吸引力，相信有很多貴族和官員面對作為深淵位面前哨的惡魔都會選擇簽訂契約。

有這麼多貴族和官員在，那些惡魔很快就會動手，也許今天，也許明天或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