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葉子本來是想往亞洲地區走的,在她看來,終究還是熟悉一點的國家比較可靠。但塞巴斯的一席話卻硬是讓她改變了想法,「直接去亞洲?請恕我逾越,小姐。雖然刻苦工作的確令人讚揚,但事實上您有整整二十年的時間來尋找王,為什麼不先利用這段時間好好地享受一下生活呢?我想,或許英國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於是葉子臨時決定,將蝕的通道改到了歐洲。
而聯通不熟悉的地方的直接後果就是……在一陣昏天黑地之後,葉子雖然在塞巴斯的幫助下勉強降臨在了陸地之上,卻並不清楚自己現在究竟是在哪個國家的土地上。
在好一陣沉默之後,葉子才找回了自己的四肢和聲音,她輕輕地搖了搖腦袋,抬起頭打量起了兩人現在所處的環境:這裡甚至不是野外——看樣子葉子的蝕雖然並沒有搞清楚降落的地點,卻也超常發揮,進入了室內——但很明顯的,這裡也不會是什麼人的家裡。
這裡陰暗,潮濕,到處都冷颼颼的,微弱的燭火不停地搖動著,給周圍的環境帶上了一層搖曳的氛圍;強烈的寒風捐雜著雪花從石頭砌成的窗戶吹了進來,雖然被其中粗粗的黑色鐵條擋住了一部分,卻還是落進來了不少。周圍的環境狹窄,圓滑,看著似乎是某種高塔的內部,但事實上,這裡看上去卻比起其他的任何地方都更像是一個監獄,這可不是一個好的開頭啊,這麼想著,葉子轉頭看向了恭敬地站在自己斜後方的塞巴斯蒂安,「塞巴斯,我們這是在哪裡?」
這下,就連萬能的塞巴斯也不由地為難了起來,微微一笑之後,正要巧妙地進行回答的他卻被另一個突然響起的聲音搶先了一步。
「可愛的小姐,請原諒我的唐突,不過我想,即便您的僕人是一個十分強大的惡魔,也沒有辦法立刻回答您的問題。」
那個聲音雖然年輕,卻少了年輕人應有的活力,就彷彿過早地品嘗過了人世滄桑一般,雖然他的聲音依然清澈、有力,卻早已沒有了生氣。
葉子好奇的視線劃過傷痕纍纍的石塊,越過乾淨卻老舊的金屬燭台,最後落在了一座僅是看著就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的鐵門——也是這座高塔之上唯一的一扇門上面,「請問您是?」
「我是這裡的主人,也是這裡唯一的犯人,雖然這裡並不是一個適合觀光的地方,但我還是得說,歡迎來到紐蒙迦德,可愛的小姐。」
那個聲音果然是從鐵門後面傳來的,平緩的聲調中帶著點點的愉悅,聽得出來,那個人似乎是有點高興有人前來這裡的。
葉子立刻向著那扇鐵門走了過去,卻在即將碰觸到的時候被塞巴斯伸出來的手擋住了,他很是嚴肅地搖了搖頭,「請原諒我的失禮,但我實在不贊同您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碰觸這扇鐵門。」
「您的僕人的建議是正確的,小姐,這扇鐵門上布滿了惡意的詛咒,並不適合您的碰觸。」正在葉子猶豫之際,那個聲音又在鐵門之後響起了。
不知道為什麼,對於葉子來說,他的話似乎比塞巴斯還要容易讓自己信服一般——就在那個聲音這麼說了之後,葉子便立馬放棄了碰觸鐵門的想法。但與此同時的,她卻更加地想要見到他了。
似乎就在這個年輕又蒼老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她就很想要見到對方了。
這是……為什麼呢?
在稍稍為難了一會兒之後,年輕的麒麟抬頭,用充滿了期待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塞巴斯,「你總是有辦法的,不是嗎?」
塞巴斯立刻很是高興地微笑了起來,他微微後退,對著葉子鞠了一躬,宛如大提琴一般的聲線在石塔里響起:「Yes,mylady.」
就像是穿過了一道水簾一般,被塞巴斯抱在懷裡的葉子很是輕鬆地穿過了石牆,進入了鐵門之後的房間里。塞巴斯動作輕巧地將她放下了,然後立刻如同一個真正的僕從一般微微退後了一步,站在了她的身後。
這是一間不大的石屋,似乎因為特別處理過的緣故,雖然是處在寒風肆掠的高塔之巔,但卻十分的溫暖,並且光線充足;傢具似乎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而已,而一個金髮的年輕男子此時正坐在屋子裡唯一的椅子上。
他穿著一身銀灰色的長袍,和周圍的石頭背景十分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如果不是那雙熠熠生輝的雙眼的話,或許他會被人誤認為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而事實上,他的相貌比起塞巴斯這個惡魔來說也毫不遜色——就彷彿是一件精巧的藝術品一般,如果不是他已經微微勾起了嘴角的話,葉子也許真的就要在這個房間里尋找其他能夠說話的生物了。
他從容地起身,亮出了自己修長的體格,然後對著葉子點了點頭,「歡迎來到紐蒙迦德,可愛的小姐,我是蓋勒特•格林德沃。」
蓋勒特……格林德沃?
葉子覺得自己應該是在什麼地方聽到過這個名字的,但她的內心卻更多地因為這個名字本身而雀躍了起來。她用一種自己從來都沒有感受過的,彷彿從心底里發出了尊敬一般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個金髮的青年,「我是……我是……」
我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是什麼?
葉子只是她最初還身為人類的時候所使用的名字,她實在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不是還有資格能夠使用那個名字。
在森林裡的時候,她只是單純的麒麟獸;而在蓬山,她沒有女怪,沒有國家,根本沒辦法確定自己的名字,而周圍的女仙都叫她蓬山公。
而塞巴斯蒂安,他只會叫自己小姐。
葉子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了起來,隨即又立刻紅透了,在一個絕對不想在他面前丟臉的人面前丟臉成這樣,她實在很想立刻找一個地縫把自己藏起來,但她又捨不得離開這個人的身邊。
「……我沒有名字。」
過了好一陣,那個宛如男童一般的聲音才在房間里響起了。
格林德沃立刻露出了一個有些難過的表情——但遺憾的是,正低著頭找地縫的葉子並沒有看到他現在的表情,「我很遺憾。」他的聲音如此矜持地說道,十分有限地表達了自己的同情。
這讓葉子不禁有些失望了起來,儘快調整了自己的心態之後,她又恢復了平靜,「沒關係,您不覺得我失禮了才好。」
「當然,當然不會。」格林德沃微笑著搖了搖頭。
「那麼,能請您告訴我,這是在哪個國家,又是在什麼時候嗎?」葉子這麼問道。身後的塞巴斯默默地抬眼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又微笑著收回了視線。
「哦,當然,當然沒問題。這裡是紐蒙迦德,屬於德國,至於時間……」格林德沃這麼說著,從自己一直合在一起的雙手裡抽出了一根細細的棍子,那根棍子在他右手熟練的操縱下在空中十分優美地晃動了一下,隨即立刻噴出了一串閃亮的字母來。「您看,今天是1970年1月2日上午12點17分……很遺憾,您剛好錯過了新年。」
魔杖……完全忽略了答案的葉子將自己的眼睛立刻鎖定在了格林德沃手裡的那根纖細的,毫不起眼的棍子上,她的聲音微微顫抖,「那個……請問……這個,是魔杖嗎?」
「是的。」格林德沃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您是巫師了!」葉子更加驚喜的確認道。
「如您所見,我是個巫師。」格林德沃從善如流地鞠了一躬。
「……可以……可以讓我看看您的魔杖嗎?」葉子咽著口水問道。
格林德沃十分放心地將自己的魔杖調了一個頭,遞了過來,「您如果感興趣的話,可以試著用一用。」他的表情在葉子看上去是無比的親切。
接過魔杖的葉子就如同一個真正的小孩一般——當然,事實上,在周圍人,特別是塞巴斯的刻意照顧下,其實也只有她自己還仍舊認為自己依然保持著一個成年人的舉著了——揮舞了一陣魔杖之後,她最終遺憾地發現,什麼情況都沒有發生。
她先是可憐巴巴地看向了格林德沃,在沒有從那個一臉微笑的金髮青年那裡得到任何幫助之後,才將視線轉向了身後的塞巴斯蒂安。惡魔那雙暖茶色的雙眼在一瞬間劃過了一絲紅光,卻又立刻淹沒在了他完美的微笑之後,「小姐,您可以試著將自己的力量傳遞到魔杖上,我想,這應該會有幫助的。」
……力量?
葉子先是對著那邊做出了一個自信滿滿的微笑,隨即才在腦海中拚命地搜尋起了所謂的自己的力量究竟是什麼。最終,一直靠著本能活動的她又將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的魔杖上。
力量……
她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自己的手上,完全沒有發現自己那頭薄薄的淡金色短髮已經在沒有風的情況下自顧自地微微飄動了起來,雙眼中的紅色也突然變得明亮又顯眼了。
力量……
一股暖流順著她的手臂飛快地向著魔杖涌去,黑黝黝的魔杖突然動了動,然後飛快地抽出了無數的嫩芽,葉子長大了之後又立刻開出了淡色的小花,花朵在果實結出的瞬間便完全枯萎了,而果實也僅在頃刻之間便成為了葉子手中的枯枝的一部分。而就在葉子以為已經全部結束了的同時,一道強烈的綠光從魔杖的尖端飛速地射出,巨大的衝擊下,葉子直接仰天倒下,綠光瞬間衝破了石塔的房頂,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洞口。
冰涼的雪花緩緩地飄落在葉子的手上,與她手中那根魔杖殘存的一些黑色粉末混雜在了一起,最終將葉子的手弄得髒了起來。葉子張口結舌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又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的那個巨洞,好不容易才在塞巴斯的幫助下站了起來。
惡魔動作輕柔地幫她整理著裙擺。她欲哭無淚地舉著一首的灰土,看向了對面的格林德沃。而金髮青年雙眼中燃燒起的奪目光輝讓她差點認不出這個人究竟是誰了。
「完美,太完美了。」他低聲念叨著什麼,但僅僅只是開頭的幾個詞語能讓葉子聽得明白,其他的地方卻都快速得讓人無法辨析。
「親愛的,你……你真是個天才。是的,天才。」這麼說著,格林德沃神色激動地走了過來,伸手把住了葉子的肩膀,「你是個巫師,並且還是巫師中的天才,孩子,你將來一定能成就一番大的事業,就像……」他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表情上的狂喜也猛地凝固住了。他似乎回憶起了什麼痛苦的過往,但僅僅只是一瞬間的悲戚之後,他又突然恢復了平靜,藍色的雙眼靜靜地注視著葉子,裡面帶著就連他自己都未曾注意過的執著:「你需要掌控自己的力量……你需要,正確的指引……孩子,你幾歲了?」
葉子想了想,「十歲,我想。」
「很好。」這麼說著,格林德沃立刻微笑了起來,「很好,你還有時間……我可以……是的,或許我可以……這是個契機……」
他的表情似乎又變得痛苦了起來,卻也再次很快地恢復了過來,「你願意留在我身邊,接受我的指導嗎?」他這麼問道。
「當然。」葉子立刻很是高興地點了點頭。而就在她的身後,塞巴斯意味不明地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來。僅在一瞬間,他露出了一雙血紅色的獸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