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

所有人，都是為了自己考慮；所有人，都擁有自己的秘密。但，不是所有人，都喜歡自己。比如我，我討厭我自己。

我戴著兜帽，坐在公交車上。雨水拍打著車玻璃，「啪嗒啪嗒」我聽著雨打玻璃心裏面莫名的煩躁。「煩死了，這個鬼天氣。」我拉低了兜帽，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

「媽媽你看！這個男孩子好像女孩子哦！」一個小女孩指著我，大聲說到。一瞬間，車上的人都把視線鎖定到我的身上。

「誒誒！孩子快別這樣說。小聲點。」大媽連忙把自己孩子的嘴捂住，然後對我尷尬的笑笑，「對不起啊，帥哥。孩子不懂事，不要計較。」

「沒有事，我也不計較。還有我是女孩子。」我的聲音甜美而又軟糯。

「你看看，你闖禍了吧！這麼可愛的大閨女，還說是男孩子，圓圓快道歉！」大媽拉著小女孩的手，對女孩子說。

「可是，媽媽。」小女孩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可是如果他是女孩為什麼這個大姐姐會有喉結？」

大媽一下子看著我的脖子，果然有一塊不屬於女孩子的突出——那正是喉結。

正好要下站了，我便走過去蹲下，溫柔的摸著小女孩的頭，輕輕說到：「有些女孩子是會有喉結的哦。」

「真的嗎？」小女孩眨巴這眼睛，這眼睛閃耀著純真與無邪，這眼神幾乎像是太陽，要把我灼傷。我勉強笑出來，對她點了點頭。待到公交車停下，我就像逃跑一般的離開了公交車。

走在街上，雨打在我的衣服。我用無神的雙眼盯著我所看到的一切：恩愛的情侶；嬉嬉鬧鬧的孩子；還有來來去去的汽車。

真鬧啊，好噁心啊。我突然彎下腰，捂住嘴巴，瘋狂抑制住我內心的反感。過路的人們都不會看我一眼，他們只顧著早點回家，看到自己的老婆老公，然後恩愛纏綿。

這樣也好——大家都是只為了自己活著吧？大家也只是為了自己活著而已，那這樣就好了，大家都這樣冷漠就好了。

我為了早點回家抄了近路，那是一條昏暗的小巷。刺鼻的垃圾，嗡嗡飛的蒼蠅，都讓我感覺胃裡翻江倒海。

「喵～」突然有一聲貓叫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扭頭一看，是一隻渾身濕透了顫抖的小貓。它看到我，慢慢的靠近我，我蹲下來對它說：

「真可憐，你也是一個人嗎？」我伸出手摸了摸它，「不過，對不起啊，我不能和你一起太久。我是異類，我不配。」說完便要走。

可是這隻貓一直跟著我，我看它不離開，便對它大聲叫道：「滾開啊！不要再跟著我了！」

小貓半歪著腦袋，顯然沒聽懂。我便拿起石頭，向它咂過去。小貓一下子便躲開了，弓起身子全身炸毛，一動不動的盯著我。我收起了突然來的怒意，心裡翻起了懊悔和自責，我輕輕說到：「這樣，就好了，遠離我吧。」便離開了它。

可惡，這個雌性激素的副作用還沒有過！我捂著頭，慢慢的回到了家。也顧不上身上的骯髒，我一下子撲在床上，放空了一切。我看著電腦，只有一個人能夠安慰我內心的傷痛。可是這個人——現在或許在和另一個人快樂的聊著天，或者他也和我一樣，都是厭世煩惱的人呢？

「咚。」電腦的消息提示音傳了過來。我努力的爬起來，然後打開消息。是楊傑發來的消息，我都沒有發覺我的嘴角勾起了笑容。

原來這個消息很早就發了，可能是我沒發現吧。

「在幹什麼？」楊傑這樣問到。

我急忙打著字：「對不起啊，我剛剛覓食去了。」打完便嘆了一口氣，正準備去冰箱拿東西。但是，剛走到一半，我就聽到了消息提示。

我快步走到冰箱拿了一瓶酸奶，接著回到電腦前，果然是楊傑。

「啊，沒事沒事。如果打擾了就算了。」

「沒有，沒有！我也正無聊，不打擾的。」我回復著。

「哈哈，對不起啊，一個人有點寂寞呢。」他打了一個尷尬的表情，「能陪我聊聊嗎？」

「當然可以了。」我其實也是心裏面求之不得，我想多和這個人聊聊。他無私幫助我學習偽聲，讓我有勇氣面對自己，我真的很感謝他。

「今天，用了你的偽聲呢。」我這樣打到，「我都不知道我可以發出來那麼可愛的聲音。」

「每個人的潛力都是無窮的，雙葉你的聲音本來就好聽，所以能學會本來就是註定的。」楊傑十分理智的回復到。

我猶豫了一下：「楊傑，你可以跟我講講，你的過去或者你的故事嗎？」

那邊沒有了回答，我有點著急了，我急著了解他這個人，我只是想快點和他成為朋友。

「對不起啊，我或許不該問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吧。」我真誠的道著歉。

「我就是一個普通人，有一個普通的家庭，普通的上學，普通的喜歡著一個女孩子。」他本人突然發了一句這種話，我一下子有點反應不過來。

「噗，你這算是什麼回答！」我輕輕笑出聲來，「難道你應聘的時候都是這麼說的嗎？」

「你又不是老闆，再說了，我還沒上班呢。」對面又發了一個擦冷汗的表情，「我還小，阿姨。」

他的一句「阿姨」徹底的扎中了我的心臟，我居然——被當初女孩子了。但我還是回答：「誰是阿姨？嘁，說不定你比我還大呢。」我也發了一個尷尬的表情。

「那你說說你多少歲，我還不信了，你都上班了，還比我小不成？」他發了一個鄙夷的表情。

「我20。」我慢悠悠的打字到，「你多大呢？」

「。。。。」楊傑這樣回復，「我22-」接著他又發了一個尷尬的表情。

「哈哈哈，大哥哥。」我得意的笑出聲了，跟他聊天我放下了所有的尖刺，這種感覺好像很久都沒有過了。

「不是，你這麼小還去工作？」楊傑不可思議的詢問，我彷彿可以隔著屏幕感覺到他詫異的臉。

「就是不想念研究生，就出來工作了。不說這個了，楊傑，今天能教我偽聲嗎？」我期待的詢問道。

「為什麼？你不是都會了嗎？還要我教什麼？」楊傑回復到。

這傢伙，一點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嗎？！我有點生氣。但他還是打來了電話，我有點緊張，接受了。

「喂-喂？」我結結巴巴的詢問道。

「嘶——」楊傑猛的吸了一口涼氣，「你沒有用偽聲嗎？」

「沒-沒有啊。」我有點慌張，「怎麼了，難道很難聽嗎？」

「不-不是。」楊傑努力咳嗽了一下，「那個，聲音好好聽，我有點把持不住了。」

聽到他這麼赤裸的回答，我羞紅了臉：「那個，你不要打趣我啦。」

「不是不是！」楊傑急忙否定聲音十分的認真，「真的很好聽，你不需要自卑。

雖然是隔著電話，但我也像是覺得楊傑就在我眼前一般，低下了頭，「真-真的嗎？你沒騙我嗎？」

「你看我，是喜歡喜歡騙人的人嗎？」他認真的詢問道。

就在我剛想說什麼的時候，楊傑那邊響起了門鈴和敲門聲。可是他卻什麼也沒說，也不準備去開門，電話就這樣沉默下去了。

過了幾分鐘，我打破了沉默：「楊傑，要不-你去開門吧。」他嘆了一口氣，便起身去開門了。

我抬頭仰望著天花板，隱隱約約我聽到了女孩子的聲音。

之後，那個聲音越來越近了：「這就是楊傑的房間啊，好整潔啊。」然後這個女孩子坐到了電腦旁邊，「我們好久沒這樣一起了。」

這個是真的女孩子聲音啊，清脆悅耳，還有著我沒有的活力。我感到了莫名的煩躁，以及莫名的難過。

我腦子一熱，想都沒想就打了這樣一句話：「傑，你介意男孩子和男孩子談戀愛嗎？」打完以後，我的內心的復仇欲就莫名的解開了。

「這是什麼——」那個女孩子看到了消息，從她的聲音裡面我聽出了驚訝和憤怒。之後，我掛斷了電話。

我抬頭仰望窗外，還在下雨，那雨聲也比剛從更加明顯。

我穿起外套，走帶外面去。慢慢的，我跑了起來。

我走到超市，快速的買了一根火腿腸，然後跑到那個回家的小巷。四處尋找著，那個和我一樣孤獨的存在。

「你在嗎？對不起。」我低聲說著，「快來吧，我還有吃的給你。」

「喵～」那個貓還在！只不過它看到是我，就立馬弓起身子。我蹲下來慢慢靠近它，之後它用它鋒利的爪子撓了我。

我吃痛的收回了手。但依舊不放棄，反而不介意它身上的臭味，把它抱在懷裡。哭著：「對不起，對不起。」那隻貓從剛開始的猛烈反抗，漸漸變成了溫順的叫喊。

突然雨停了，陽光從烏雲縫裡面泄出。陽光照在我的身上，十分的溫暖。

啊，原來老天也會把陽光分享給我嗎？我沒有被遺棄嗎？我看著懷裡的貓咪，對它說：「從今以後，你就和我一起過吧。」

不知道為什麼，我又想起來了楊傑對我說的話，那句話對我影響巨大：

「雙葉，你是你自己，你不要有傳宗接代的顧慮，我希望我能來參加婚禮的時候，你穿的是婚紗，而不是西裝。」

「我決定了！」我對著貓咪說，它歪著頭看著我：「我不會放棄的，一定。」

我：人類，都有自己的秘密。

楊傑：可是人類可以分享自己的秘密。，尤其是痛苦的秘密。

我：但是，人類都是為了自己考慮。

楊傑：那是因為你沒有遇見珍惜你的人。

我：我討厭我自己，因為我男不男女不女。

楊傑：我欣賞你，你做到了常人做不到的事，我喜歡這樣的你。

我相信，那雨天過後，一定是陽光燦爛的晴天吧。楊傑，你也是這麼叫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