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有句話叫「臘七臘八,凍掉下巴。」

今天是大年初五,照說已經過了最冷的時候,但龜尾覺得他的下巴還是快凍掉了。至少他現在已經感到自己的仁丹胡上面全是細細的小冰茬,在張嘴說話的時候,他甚至都能聽到那些冰茬在「咔嚓、咔嚓」的發出一陣陣讓人牙疼的響聲。

不過儘管如此,他仍然挺直了身體,雖然他的身材並不高大,但他特意挑了一匹高大的東洋馬,這樣一來就算那個身高體胖的李西侯,在馬上也要矮他一頭。這種感覺讓龜尾十分的滿意,因為在平常,他總是需要揚起頭來看李西侯。

雖然龜尾並不喜歡李西侯,但至少在今天他得承認,這個東北的胖大漢子在體質上要比他還要強許多。儘管龜尾現在已經凍得在不自覺的發抖,而身邊的李西侯卻兩眼放光的看著半拉山的山頂,甚至還不停的說著:「太君,您老就下命令吧,火狐狸那個小娘們兒交給我了,我今天高低親手把她拿下!」

一整天下來,最興奮的人就是李西侯。或者說不僅僅是今天,當聽說龜尾打算對鷹帽山動手之後,李西侯就已經達到了興奮的頂點。他將龜尾送給他的日本軍刀磨了又磨,發誓要用這把刀砍掉火狐狸的腦袋。

在去年火狐狸帶人搶糧食搶到了李西侯的老家,李西侯的老爹一面答應著給糧食,一面暗地裡派人給城裡當時給東北軍當差的兒子送信。等李西侯帶著人馬追上來的時候,火狐狸的人才出了村子,被李西侯逮了個正著。

那一次火狐狸吃了虧,被李西侯的人打了伏擊,折了二十多個弟兄,糧食也全被李西侯搶了回去。為了這事,李西侯著實的得意了好一陣子。

但他也明白,象火狐狸這種呲牙必報的人輕易是惹不得的,他連忙安排人把家人都接到城裡,原以為這樣就安全了。哪知道火狐狸又拿出了當年火燒炮樓的勁頭,帶著幾個人摸到城裡來,連夜砍了李西侯老爹的腦袋。

從此李西侯算是與鷹帽山耗上了,每天想的就是怎麼攻下鷹帽山給老爹報仇。無奈半拉山地勢太過險要,火狐狸手下又有五六百人馬,哪是那麼容易輕易撼動的?更何況東北軍也沒心思來西山剿匪,李西侯空在那裡咬牙,卻根本奈何不得火狐狸。

直到日本人來了以後,李西侯才覺得他的機會來了。他沒有跟著東北軍往關里退,而是立刻投降了日本人,並且憑著自己對同昌地面的熟悉,帶著鬼子兵剿滅了離城最近的幾股小綹子,果然受到了龜尾的重用,委以保安團團長之職。

李西侯身價一增,第一件事就是要報殺父之仇,而讓他意外的是龜尾與他一拍即合,本來他還怕龜尾因為半拉山的地形等原因,不去剿滅鷹帽山的火狐狸。後來與龜尾交談之下才知道,那龜尾不但要打鷹帽山,包括牛馬會和同昌地面上所有的綹子,統統掃平一個不留。

龜尾說,他這麼做是因為接受了軍部的命令,要掃清日軍進關的道路,尤其是在日軍進駐錦州之後,那麼對於阜新、朝陽的用兵之勢已成。同昌地面的安寧,直接影響到日軍對朝陽等地的進攻,以及進攻後期的補給。

當然,李西侯並不在乎那些,他不管什麼阜新更不理會什麼朝陽,他要的就是鷹帽山,他做夢都想著親手砍掉火狐狸的腦袋。

如果依著李西侯的意思,根本就不需要在柳條兒的身上使什麼反奸計,只要龜尾點頭同意,那麼李西侯將帶著他保安團的一千多人馬殺上鷹帽山,踏平劉龍台。他知道那需要付出代價,可能這一仗打下來,他的保安團能留下三百人就算不錯了。可對李西侯來說無所謂,全死光了又怎麼樣?只要能報了殺父大仇,李西侯啥都豁得出去。

所以在龜尾指著地圖告訴他戰術計劃,尤其是聽說還要從錦州借什麼大炮,李西侯聽得直晃腦袋。

「那裡用得著這麼麻煩?」當時李西侯差點就拍桌子了,如果這不是在龜尾的辦公室的話,李西侯早就罵娘了,「龜尾太君,您啥都不用干,您老就點個頭。你隨便吱一聲,我李西侯親自帶人挑了鷹帽山的綹子,那還算事嗎?」

李西侯的個子本來就高,人又長得胖一些,面對矮小的龜尾,李西侯的架勢彷彿要吃掉龜尾一般。就連門口站崗的兩個日本兵都端著槍進來了,還以為李西侯要刺殺長官呢。

「龜尾太君您聽我說,那火狐狸就是個娘們兒,沒啥厲害的。那都是外邊的人瞎傳,啥飛鳳刀?要我看就是把修腳刀,根本就不放在我李西侯的眼裡。」李西侯雖然退了兩步,但仍然苦口婆心的勸著龜尾,「太君,您在同昌城裡打聽打聽,我李西侯也是從小練著拳腳長大的。可著同昌地面上挨著個的撥拉,什麼李金鏢,什麼火狐狸,在我李西侯面前根本就不是一盤菜。」

可不論李西侯怎麼說,龜尾就是不同意,氣得李西侯腦門上的青筋蹦起多高來。

到是翻譯官凌海把李西侯拉到一邊,告訴李西侯,龜尾這麼做是日軍打仗的傳統。日本國地少人更少,所以日軍打仗的方法,首先是保證能夠更多的保證自己士兵的存活。能夠減少傷亡,就一定要盡量的減少。並且,象龜尾這種上過正規軍校的人來說,用炮兵來支援步兵,是非常正常而且非常必須的戰術手段。如果沒有炮兵支援的話,龜尾是不可能對整個西山發動進攻的。

凌海說話的時候,李西侯仍然不服氣。但上下打量著這個帶著眼鏡的翻譯官,卻是打心眼裡瞧不起這個一臉書生氣的傢伙。不就是會說兩句日本話嗎?有啥了不起的?話里話外總把自己當個文化人,還說是在燕京大學學的日語。他娘的那個狗屁燕京大學在哪?居然還教日語,老子要是找著那個地方,非一把火燒了不可。

不過想歸想,李西侯卻也不敢真的得罪了這個凌海。別看這小子長得白白凈凈的,那心眼可是八面玲瓏,真要是惹惱了這個小白臉,別回頭他把我說的話變個味翻譯給龜尾,那我李西侯還不得吃不了兜著走?

對於這一點,警察局長鄭森就看得非常透徹。所以鄭森在私下裡和凌海的關係非常好,而這種拉攏的手段最顯而意見的效果就是,龜尾居然真的將一批戰馬拍板到了警察局,小小的警察局居然成立了馬隊,看得李西侯無比眼紅。

而自從有了馬隊,鄭森在李西侯面前總是鼻孔朝天。嘿嘿,小樣的,別看你李西侯手底下有一千多號人,你有馬隊嗎?

所以無論凌海講的道理有用還是沒用,李西侯只能聽著,並且還要連連的點頭稱是。萬一這凌海要是使壞,等攻打鷹帽山的時候,龜尾讓自己留守同昌,李西侯還不得頭撞南牆,一頭撞死?

因此上李西侯忍著,強忍著,忍不住也得忍。

就算是現在,眼看著大炮已經全部到位,李西侯一再的請戰,可是他的每一句話都要能通過凌海傳達給龜尾。而那個日本老小子不知道是否真的聽明白了,雖然一再的用一種讚賞的眼神看著李西侯,但就是不下達進攻的命令。

「太君,李團長說得也沒錯,差不多了吧?兄弟們在這裡凍了半天了。這東北的天太冷了,再這麼下去,人先不說,但是那大炮不會凍得打不出炮彈了吧?」凌海用日語小心翼翼的和龜尾說道,「李金鏢、火狐狸都在半拉山上,還有那個梁丹,想不到他居然也在。這到是省了咱們不少事,要不然打完西山,咱還打算找這姓梁的去呢。」

「恩。」龜尾的話很少,他甚至都沒有正眼去看凌海,而是不停的拿望遠鏡看著半拉山上的情況。雖然他並不認識李金鏢與火狐狸,但是看著兩個人的穿著打扮,應該正是西山兩個最大的匪首,消滅掉這兩個人,西山就基本全在皇軍的掌握當中了。

李西侯又一次打馬過來,他的臉上全是焦急,他有一種一把將龜尾從馬上拉下來的衝動,沖著這個日本老子的耳朵大聲問他:「為啥還不下命令進攻?」

而這種焦急卻恰恰是龜尾最想看到的,他仍然不理會李西侯,卻用日語和凌海說道:「中國有句話,叫做:請將不如激將。這個李西侯應該激得差不多了吧?」

「噢?」凌海轉了轉眼睛,恍然大悟,連著向龜尾豎起大指,「太君,您這手可太高明了。現在您讓李團長咋沖,他就咋沖了。」

「不急,不急。」龜尾仍然好整以暇,「哼哼,山上的人已經把最後的籌碼送下來了。」說著,龜尾將手一指,「你看,叫陣的已經來了。」

凌海順著龜尾的指向看去,果然就見半拉山上衝下來三匹戰馬,馬上之人各舞兵器,似乎是要與鬼子拚命。

「哼,自不量力。」凌海用眯著眼睛,「太君,這三個不用李團長,我去收拾他們。這幫支那人,怎麼這腦子就是不開竅?這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破馬長槍的叫陣?我看他們是活夠了!」說著,凌海從腰裡抽出槍來。

「不。」龜尾卻將凌海攔住,他笑意盈盈的看著凌海,因為從凌海的嘴裡冒出「支那人」三個字,讓龜尾非常高興,如果所有的中國人都這麼想的話,那麼大日本帝國想消滅中國,將不費吹灰之力,「凌先生,你知道戰爭最需要的是什麼嗎?」

一句「凌先生」讓凌海受寵若驚,連稱「不敢當」,而後低頭想了想答道:「武器,資源,兵力……」

「你錯了。」龜尾卻笑著搖了搖頭,「最重要的是士氣!」

「士氣?」凌海一愣。雖然他也算是個軍人,但畢竟只是個翻譯官,對於「士氣」這個詞,他似乎並沒有更深的理角。

而龜尾看起來並不打算解釋,而是突然說道:「命令李西侯,帶領他最得力的兩名部下,去幹掉對面的三個敵人。」

「是!」凌海大聲的答道,並且立刻將這句話用中文向李西侯喊了出來。但喊完之後,他仍然摸了摸腦袋,看起來他想不通,李西侯只帶兩個人過去與對方三對三,與「士氣」又有啥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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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馬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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