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第五百四十四章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丁雄抬頭看了看天,雪現在已經越來越大了,丁雄長這麼大也是頭一次來東北。雖然北平也下雪,但是象東北這麼大的雪,還是頭一次見到。

關里的人們形容雪,都是一片片、一瓣瓣,更細緻的又說是六芒星,至於到了長江以南就很少見到雪了,冬雪都藏在人們的想像當中。

而東北的雪,卻又是另一番景象了。當這冬夜的雪紛紛揚揚的從天上飄下來時,初時還是一朵朵的小雪花,而當夜風吹來時,便打著卷、轉著圈,你擠著我,我擁著你,彼此再不分開。等到那雪花相擁著落下時,已變成了一團團,一塊塊,落在地上砸得雪花四濺,這便是人們常說的鵝毛大雪了。

這樣的鵝毛大雪有時一下會下一整夜,遠山近村甚至小小的同昌城都會在一夜之間覆蓋在這大雪之下。等晨風吹起來的時候,風卷著雪絲在天空中飛旋,遠遠看去連那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北方人把這叫「白毛風」。

白毛風一旦刮起來,山野就會變成地獄,野狼、豺狗都會在風起時出來獵食,那時山雞、野兔全都被白毛風凍得渾身發抖,跑起來也不及平常的一半。有時實在獵不到食物,猛獸們甚至會跑到山下的村子里,因為白毛風一起,有時甚至會把一整村的人都凍死。

今夜就是鵝毛大雪,晨時必會起白毛風。

「呵……」丁雄將雙手放在嘴邊呵著著氣,雖然戰鬥打得異常激烈,但冷風仍然吹得人瑟瑟發抖。還好趙正恆想盡辦法弄來了一批棉花給戰士們作成了冬衣,要不然的話只要大雪一封山,藤田不必攻打劉龍台,便是凍也將第八師凍沒了。

所以現在急缺的就是糧食,糧食必須到手,要不然後半個冬天根本熬不過去。同樣的,這麼冷的天,在熱河的鬼子兵同樣不好受,只要有半天的糧食不到,不必用子彈,白毛風就已經開始收割小鬼子的生命了。

「砰!」又一聲槍響傳了過來,土牆後面有人「唔……」的一聲,雖然聲音不大,但丁雄卻立刻轉到土牆後面:「老孫……」

「死不了。」孫觀依著土牆,他本已斷了兩根手指,現在小腹間又有一個血洞在往外涌著鮮血。

東北的飛雪讓這個山西人的臉色有點蒼白,他用尚完好的手捂著腹間的傷口,見丁雄過來之後,孫觀本想笑一下,但卻終沒有笑得出來:「幹掉了一下,還有一個。」

今天晚上橫山在廣勝寺塔里安排了六個鬼子的阻擊手,其中最厲害的兩個甚至與孫觀旗鼓相當。士兵們在死力拚殺,為梁丹創造時間,而孫觀這半宿下來,則一直在與這幾個阻擊手叫勁。

身為一名優秀的阻擊手孫觀非常明白,只要對方的阻擊手還在,已方的所有指揮官就全部暴露在危險之下。丁雄目前是戰鬥總指揮,可許多時候他甚至不敢探出頭去仔細的觀察一下敵人的布陣,只要他稍微一露頭,鬼子的子彈肯定如影隨形,有一次是擦著頭皮過去的,連軍帽都打掉了。

但是一個無法觀察戰場的指揮官怎麼指揮打仗?丁雄急得直跺腳,卻一直沒有催促過孫觀,他知道孫觀已經儘力了,一對六,對於阻擊手而言絕不是什麼輕鬆的事情。

而現在看來,孫觀終於又幹掉了一名敵人的阻擊手,現在塔上面只剩下一個阻擊手了。也正是那個唯一活著的阻擊手,在孫觀的身上又添了一個彈孔。

「老孫,我安排人,你馬上撤。」丁雄看到孫觀躺在那裡邊動一動都吃力,更別說繼續阻擊敵人了,「塔上面就剩一個阻擊手,我想辦法來對付。」

「兩個連長,一個營長,一個營副……」孫觀冷冷的說道,「我走了,死的人更多。」

丁雄的眼角抽動了一下,孫觀剛剛報出來的是被敵方阻擊手射殺的我方軍官,鬼子的阻擊手不但槍法准,而且非常狡猾,他們開槍的數量雖然不多,但質量卻相當高。在與孫觀進行互射的同時,還連續射殺了數名第八師的軍官。

丁雄也知道孫觀說得沒錯,一旦孫觀離開了,敵人的阻擊手再無顧忌,到時候已方的軍官只會死傷更多。

「別管我。」孫觀用斷了手指的手抄起了阻擊槍,「我是阻擊手,我知道我應該干點啥,你只管指揮你的戰鬥就行了。噝……」孫觀吸了一口冷氣,「丁長官,這東北可太冷了……」說著,輕輕的抖了抖手。原來,就是這麼一抓槍的時候,指間流出來的血居然凝在阻擊槍上了,牽動了傷口,疼得孫觀一哆嗦。

「參謀長,鬼子好象要衝出來。」有人喊了一聲。

丁雄心頭一緊,反衝鋒是鬼子非常擅於使用的戰術。所謂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雖然橫山現在打的是防禦戰,但偶樂的反衝鋒會讓廣勝寺塔更加容易防守。橫山今天晚上的目的就是在廣勝寺塔儘可能多的消耗第八師的兵力,當鵝毛大雪紛紛而下時,橫山心頭大喜。

鬼子兵都躲在塔里可避風雪,而第八師的人在牆外只能任冷風吹打,現在正是敵人鬥志最低的時候,橫山不失時機的組織了一個中隊的鬼子,以機槍開路突然殺了出來。

「機槍準備。」丁雄喊了一聲,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讓鬼子衝出來,一旦衝散了自己的陣形,後面的仗就沒法打了。而梁丹還帶著人在搬運糧食,自己要是撤了,不是把梁丹的幾十人扔給了橫山嗎?

丁雄的反應極快,對於戰場的把握也很到位,只要用機槍將敵人頂住,他不信鬼子能從大門衝出來。

可不想丁雄的命令下得雖快,而士兵的反應卻比平常慢了半拍,顯然是天氣太冷,這些士兵雖然都是東北人,也有點受不了了。

等到機槍架好的時候,鬼子的先頭部隊已經衝出來,歪把子機槍一響,打倒了一片第八師的士兵。丁雄又命令人扔手榴彈,一定要阻住鬼子的攻勢。然而手榴彈扔出去之後也同樣歪歪斜斜,平常能扔出去三十米,現在也就十多米,炸起飛雪遍地,卻沒有炸傷多少鬼子。

「頂住,一定要頂住。」丁雄急了,親自抄起一挺機槍就要射擊。哪知手才一碰機槍,立刻一陣刺骨的冰冷傳來,現在機槍上面都蓋著一層雪,

一邊副機槍手哆哆嗦嗦的遞過來一個彈匣,嘴裡卻說道:「丁長官,不行的話就撤吧。您不知道,現在還不是最冷的,等一會兒白毛風要是刮起來,咱這些人全得活活凍死。」

「死也不能撤。」丁雄怒道,緊咬牙關架起機槍。可機槍的板機此時卻象有千斤重一樣,拚命的扣動之下,子彈也只是「突突……突突……」的散亂打出,根本形成不了火力網。

鬼子兵一看第八師火力大減,一個個的全來了精神,他們剛從塔里殺出來,並不象第八師的士兵在雪地里凍了半天。而且鬼子的軍備也要強於第八師,他們的棉衣比第八師的棉衣要厚,更擋風雪,雖然極為臃腫,但此時此刻,他們的戰鬥力明顯強於第八師的士兵。

正在危難之時,身後又有暴炸聲響起,丁雄回過頭去一看,只見兩門山炮已經飛上了天。炮兵陣地被襲,這讓丁雄大吃一驚,橫山什麼時候派出鬼子兵抄了自己的後路?

仗打到現在,炮彈幾乎全都打光了,但這幾門炮卻是從十二師借來的,全都毀在這裡的話,回頭也沒法向十二師交待啊。此時丁雄還不知道於少強最早跑了,十二師佯攻的東城現在是李大仙和金尚龍在防守。

「鬼子的坦克來拉。」有炮兵死裡逃生的跑到丁雄身邊,「長官,坦克,來坦克了,頂不住了。」

丁雄回過頭去,果然就見三輛鬼子的坦克正緩緩的駛了過來,剛剛正是坦克開炮將自己的大炮炸翻。

丁雄只覺得心頭一陣冰涼,哪裡來的坦克?鬼子的援兵進城了?火車站失守,還是白狼河橋失守?

再想什麼都沒用了,鬼子的坦克雖然速度不快,但卻以不可阻擋之勢往廣勝寺塔而來。一路上甚至還壓倒了幾處百姓的土牆,一旦讓鬼子的坦克進入廣勝寺前面三十米的空曠地帶的話,丁雄無論用什麼方法都不可能阻止鬼子坦克的前進。

「炸藥包。」自從到了第八師,丁雄指揮過無數次大小戰役,但從來沒有象今天這麼危機過。前面鬼子重兵,後有鬼子坦克,難道這一仗就這麼輸了?

丁雄不怒反笑,伸手從一名士兵的手中搶過炸藥包:「掩護我!」說著,夾起炸藥包低頭向前,看樣子似要親自去炸掉鬼子的坦克。

「長官……長官……」幾名警衛兵奮力的將丁雄撲倒在地,「您不能去……」說著,一名警衛去搶丁雄手裡的炸藥包,「要去了是我去呀……」

可丁雄卻死死夾著炸藥包不鬆手:「都給我滾開,執行命令,掩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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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馬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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