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喜歡的
湯小白和葵谷回到寒潭邊時,正有一個人等在那裡。
葵谷咦一聲,很快喊了句「風季師兄。」
風季點頭微笑,看向湯小白略作解釋,「我猜你離了京都可能會回和光山,便來試試運氣看能不能碰見,沒想到真的在這裡。」
湯小白頷首,並不詫異風季會出現在和光派,也沒有問他是如何猜到自己會在寒潭的。
三人一道離開寒潭往山門中走,風季與小白並肩,葵谷則默默跟在後面。
相顧無話了一會兒,風季方再度整理了語言開口道,「先前,我曾答應過許你一個願望,不知你還記得與否。」
湯小白微微皺眉,似乎是有些不記得了。
風季道,「在妖王繼任大典上。」
她這才想起,似乎是有這麼一回事,漫不經心笑了笑,「不必介意,我並沒什麼願望需要你幫忙實現。」
「可若我說,我能使玄圭重生呢?」
湯小白神情一滯。
將她變化看在眼底的風季心中微微泛苦,強顏歡笑道,「妖族有一種秘術,可以藉助臨淵夢蝶的力量重塑一個人回憶里的另一個人。」
他有些遲疑,「只是做出的並非真人,他沒有靈魂,只是樣貌個性與玄圭一致罷了。」
樣貌和個性么…
她忽然想起當年在天界曾看到數不清的,和她樣貌相同的女子從帝台府邸中被趕去投胎時的場面。陸吾當時還曾幽幽嘆息,「他是想你想得發了瘋,才會六界里到處搜尋來這些與你長得肖像女子,陪他演戲……」
湯小白回神,搖頭拒絕,「不必了。」
玄圭只有一個,她並沒有瘋魔到要找替代品的程度。
風季怔怔望著她,欲言又止。
他其實很想問為什麼是玄圭,為什麼不能是他,可話到嘴邊轉了個圈兒,終是沒能說出口。
「你要多保重。」他最後道,「若有什麼需要幫忙,隨時來找我。」
湯小白應聲好,「你也多保重。」
看著風季的背影消失在天際,一直沉默的葵谷忍不住問,「姐姐,你真的不喜歡風季嗎?」
他跟了風季那麼久,自然是知道風季對姐姐存了什麼心思的。私心來說,若是風季真做了他「姐夫」,他倒也沒那麼排斥這件事。
畢竟風季的溫柔和耐心他曾親身體會過,配姐姐的不善言辭剛剛好。
再則姐姐現在因為玄圭的死一直鬱鬱寡歡,雖然每日都在笑,可任誰都能察覺得到她其實並沒有表現出來那麼開心。
所以,既然玄圭回不來,那為什麼不能找另一個人?為什麼不能是風季?
都是男人嘛,又沒什麼不一樣。
葵谷的腦袋裡沒有那麼多兜兜繞繞,他只是將心比心,若是鹿蜀死了,他會傷心,很傷心,可是卻並不會從此再不與人交朋友。
湯小白揉揉他腦袋,「風季是我的好朋友。」
但玄圭,卻不止是朋友。
「走吧。」
……
和光山裡,在一個胖胖的青年帶隊下,正有一群半大小孩在山中忙碌採藥。
其中一個小孩手拿著一株像烏韭的草遞給青年看,眼巴巴問道,「福田師兄,這個可是你先前課上所講的萆荔?」
福田接過看了看,點頭道,「不錯,正是萆荔,你觀察很仔細。」
小孩得了表揚,正開心的不得了,忽然餘光瞥見福田身後,咦了聲,好奇問,「你們是誰?」
葵谷得意洋洋自報家門,「我是四長老座下弟子葵谷。」
當年在他得知了蓬心石用法后,藥草課從來是全門派弟子中學的最好的那個,如今看到這一眾師弟師妹,自是忍不住想要好好在他們面前吹噓一番當年成就,好叫他們大吃一驚。
他相信他們或許之前不認識自己,但是這之後一定會流傳下有關自己的傳說。
然而他卻不知其實僅報出葵谷這個名字便已足夠了。
他們這些新入門的弟子,每回上藥草課准能聽四長老提起葵谷,語氣里滿滿的驕傲,揮著戒尺振振有詞,「我有一個弟子,那才是天縱奇才……」
如今總算見到真人,沒想到本人居然是個比他們大不了幾歲的小少年。
幾個小孩紛紛上前來拉他,想要請教識草法門。
葵谷身邊高手如雲,向來是被批評教育的那個,何時曾受過這種奉承,心中不禁大為受用,一時高興甚至連姐姐都忘了,忙就抬腳跟了過去,一本正經指點那群小孩應該如何識草辨草。
留下身後湯小白和福田兩人,沉默對望一眼。
目光接觸,福田頗為不自然的別過頭去。
自從那日見到玄圭為她擋劍而死,她卻沒有流一滴眼淚之後,他便發誓此生再也不要與湯小白再有瓜葛了。
因為這個人是沒有心的,所以跟她在一起的人准沒有好下場。
氣氛越來越沉默,福田終於忍不住尷尬,沒好氣的問,「你回來做什麼?」
「來看老朋友。」湯小白簡短回答,眼睛垂下盯著地上某一株草,有些獃獃。
福田煩躁撓撓頭,愈發不開心了。
來看老朋友?
她還有什麼老朋友在這裡的?
她的朋友不是帝王就是天神,沒背景的早就傻傻死掉,只怕再過幾百年她連記得都不記得了。
福田心裡泛酸,語氣也跟著帶了刺,「也不知道現在的和光派里還有什麼人能配被您堂堂天神稱為老朋友的?我以為您的老朋友在三年前就死了呢。」
感覺到福田的不滿,湯小白微微皺眉。
想了想,卻沒有接話。
福田只當她是默認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拔高了聲音質問,「湯小白,你是不是沒有心的?」
「我老大為了你死了!」
「三年來你卻一次都沒有來看過他的衣冠冢。」
「哪怕你不喜歡他,至少作為朋友也不該如此不聞不問吧?」
「我真為他感到不值。」
福田的厲聲質問很快驚動了不遠處的葵谷,忙奔過來將姐姐護在身前,警惕看著福田,「你幹什麼?」
「我姐姐已經很難過了。」
福田冷笑出聲,「那她隱藏的可真好,我一點兒都沒看出來。」
葵谷氣急,「並不是所有的難過都要靠眼淚和祭奠來表達,你懂什麼?」
福田反駁道,「我至少知道難過也不會通過笑來表達!」
「你!」葵谷指著他想要罵人。可腦海中回想起當年福田帶他吃喝玩樂種種過往,又心有戚戚,對了半晌,終是憤憤收回手,拉起還在發怔的湯小白衣袖道,「他不講理,我們走。」
湯小白一言不發,腳步沒有移動。
「姐姐?」葵谷疑惑看著她。
湯小白忽然看向福田,認真道,「喜歡的。」
「什麼?」福田一時沒反應過來。
再看時湯小白和葵谷已消失不見了。
喜歡的……喜歡的……?
他沉吟了一會兒,才猛然反應過來,她好像是在回答自己剛剛的問題。
「哪怕你不喜歡他,至少作為朋友也不該如此不聞不問吧?」
「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