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切磋在即
雖說宋疆與李乾坤關係不對付,但同在魏禮門下,倒也不至於徹底撕破臉面。因此,宋疆還是在御靈宗內挑了個大院深宅,作為李乾坤師徒四人臨時歇腳處。
青石板鋪設的院內,乾淨利落,寥寥栽了幾株柳樹,故而閑置空餘場地頗大。唐德蒙,姜念鴻,何丘三人也就在宅院內練拳即可,不必專程去往山巔道場。
何丘年歲最小,入門最晚,修為最低,對練拳最不重視,嘴裡頭時常喜歡嘟囔抱怨兩句。姜念鴻對此一笑置之,不多聞也不多管,只顧練好自個兒的拳。在他眼裡,這個天資不錯的小師弟懶了些,沒個正形,說白了也就是修行之心不堅定。這種事情,旁人多說無益,得自個兒想明白了,琢磨通透了才行。練拳若是被逼著練的,那註定練不出名堂,修行亦如是。
作為二人大師兄的唐德蒙,年歲最大,入門最早,修為最高,可惜天資卻是三人中最差的。唐德蒙性子憨厚,向來對師尊李乾坤的話言聽計從,又堅信勤能補拙,夯雀先飛這個道理,因此在練拳一事上,算是三人中最勤勉刻苦之人。同時,唐德蒙每每瞧見了何丘偷懶抱怨,總會瓮聲瓮氣的提醒一番,勸誡兩句,想著要盡一盡大師兄之責。
當下院內,三人正各自站樁練拳。有唐德蒙在一旁陪練,何丘自然不敢疏忽偷懶,一拳接一拳,認真的練著。只是練了一個時辰,何丘神情便有些不耐煩之色,心思飄忽不定。雖然手上依舊一招一式的出拳,但眼睛卻悄悄的左右偷瞄一眼。
瞧見姜念鴻正神情專註,心無旁騖的練拳,何丘便輕皺起眉梢。他心裡頭一直將天資出眾的姜念鴻視作敵手,想著等自個兒入了二境,一定要與他切磋一番。只不過何丘也只是這麼想想,並沒有抱太大期望。一來呢,自個兒對於修行算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達不到師尊李乾坤定下的一境要求便不能躋身二境。二來呢,姜念鴻在二境已經打磨了半年有餘,本早該破境,卻遲遲不願,非要打磨出一個圓滿的二境才罷休。如此一來,便是何丘入了二境,一時半會也不是對手。
微微扭頭瞥見了唐德蒙也在一絲不苟的練拳,何丘皺著的眉間又舒展開來,輕輕扯了扯嘴角。瞧唐德蒙打拳最沒意思,古板的很,一招一式皆要講究分寸之間,絲毫不差,一點兒也不能偏頗。何丘心裡偷樂著,約莫才二十齣頭的唐德蒙,卻像極了私塾中白髮婆娑的老夫子,終日板著個臉,左手端本破爛陳舊的聖賢書,右手持一條窄木戒尺,一對兒小眼睛時時刻刻打量著,想要揪出偷懶的,不好好念書的學生。
這不,正想著小心思,暗自竊喜著的何丘就被逮著了。
「小師弟,練拳可最忌諱分心。俗話說,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雖說如今只是武人境,卻正是打底子的時候,一步一步得走的紮實。欲砌高樓,必挖深坑,半點也馬虎不得。否則一身修為便如紙糊的樓,東倒西歪,經不起考究。」唐德蒙停下了練拳的身姿,望向何丘,一臉鄭重其事。
何丘當即耷拉腦袋,苦著臉,面對算得上半個師父的唐德蒙,他倒顯得更加唯唯諾諾,不敢辯解,更不敢反駁。不過,這倒不是畏懼,而是發自內心的尊重。對於這個念念叨叨的大師兄,何丘雖會覺得聒噪,卻每次都聽得進去。
姜念鴻也停下了練拳,瞧著唐德蒙與何丘二人,如老夫子訓斥頑劣學生一般,就差耳提面命了,覺得格外有意思,便打趣道:「小師弟,還不趕忙伸出手心,讓大師兄抽一板子,免得不長記性。」
何丘聞言,哼哼一聲,瞥了眼在一旁添油加醋的姜念鴻,心中便更加憋屈了,只不過礙於理虧,只好默默聽著。
唐德蒙看了眼姜念鴻,心底微微輕嘆一聲。這個二師弟的修行天資著實讓他羨艷不已,又勤加修行,故而武人境底子打的異常紮實。先不論日後成就如何,在當下,唐德蒙便覺得,若是姜念鴻以二境對上他的三境,多半不會吃虧的。
「繼續練拳,明日便該與御靈宗弟子切磋了。到時候若是輸了,不僅是我們顏面無存,連帶著師尊也面上無光。」唐德蒙望了二人一眼,搖搖腦袋,輕聲說道。
何丘立馬點頭附和,笑道:「大師兄說的在理。可我瞧著那些個在道場上練拳的御靈宗弟子,也區區只有幾個底子不錯,談不上有多厲害,肯定不是兩位師兄的對手。三局兩勝嘛,我瞧著還是咱們的贏面大一些。」
姜念鴻笑而不語,想起了在藥鋪前撞見的那個即將躋身二境的少年。從山腳一路走來,也唯有那人揮出的一拳,讓他覺得還不錯。
「我大概知道我的對手是誰了。」姜念鴻笑了笑,輕聲說道。
何丘想了想,猜到了些,便問道:「是藥鋪前出拳的少年?能贏不?」
姜念鴻笑著搖搖頭,「不好說。只瞧了他一拳而已,看不出什麼名堂。真要交了手,心裡才有數。」
何丘撇撇嘴,只以為姜念鴻是客套話。他自然是不相信一個初入二境的少年能與在二境打磨了近半年之久的姜念鴻打的有來有回。
唐德蒙聞言,卻微微皺眉,輕聲問道:「那個少年這麼厲害?」
姜念鴻想了想,略作思量后,笑道:「我一境時,多半打不出他那一拳。不過,我的一境也未曾打磨多久,算不得多厲害。」
何丘聽了這一番話,當即又苦著臉了,心裡有些憂傷,他如今的一境可還不如姜念鴻當初的一境呢。
「不過,關於這二境之爭,我占著不少優勢。」姜念鴻話鋒一轉,繼續說道。「畢竟在二境打磨了許久,輸給一個初入二境的對手,難免說不過去了。」
唐德蒙這才點點頭,放心了。既然姜念鴻這般說,那便意味著他有著絕對的信心能贏下二境之爭,這才是他熟悉的師弟。而唐德蒙自身,已是三境巔峰,距離磐石四境一步之遙。因此,對於明天的三境之爭,唐德蒙也是有信心的。至於小師弟何丘,雖說他的一境底子比不得姜念鴻,但落在唐德蒙眼裡,也還算不錯的,勝負應該在五五之數。如此一來,確實是他們三人的贏面要大些。
三人中,唐德蒙跟隨著李乾坤最久,對於自家師尊的脾氣是一清二楚,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雖然李乾坤時常譏笑唐德蒙在修行路上是榆木腦袋難開竅,撈個破空境已是頂了天,不值得他花費多大心思栽培。可無論在講解修行還是教拳亦或是藥材資源方面,李乾坤都一視同仁,並沒有真的就對唐德蒙不管不顧了。唐德蒙自然瞧得出,師尊李乾坤最器重的是姜念鴻,可他和何丘也並未因此就被冷落。
唐德蒙記得,當初拜師時,李乾坤說了這麼一句話,「以後修為高些,自己出去走江湖了,若是混的差了,千萬不要提是我李乾坤的徒弟,丟人。」當時聽完這句話,唐德蒙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緊接著李乾坤又補充了一句話,「但若是生死攸關的時候,便顧不得那麼多了。只要能活命,只管報上我的名號,再說上一句,李乾坤說了,殺我之人,問仙境以下,天涯海角,死路一條。」聽完這句話,唐德蒙俯身跪拜三叩首,行了拜師之禮。倒不是唐德蒙覺得收了一張保命符才拜師,而是他覺得,李乾坤是個有人情味兒的師父,跟著他好得很吶。
「練拳!」唐德蒙沉聲道,隨即工工整整的照著李乾坤傳下的拳法,一絲不苟的揮拳。姜念鴻與何丘收起了嬉笑之意,老實練拳。唐德蒙對於二人而言,是大師兄,更像是半個師父,他的話自然是要聽一聽的嘛。
一襲黑袍的李乾坤並沒有呆在宅院內,有唐德蒙帶著練拳,他便用不著去操心了。李乾坤折身去了趟山巔道場,之前在藥鋪前瞧見的那個少年,此刻正在道場之上專心練拳,他想再去仔細看看。
李乾坤並沒有露面,而是立在更高的山巒之上,遠遠的瞧著。
「好厲害的拳意,這可不是宋疆能教出的。」李乾坤皺著眉頭輕嘆一聲,內心有了些推論,「姜念鴻這次算是遇到對手了,有得打嘍。」
山巔道場之上,墨世平打完了一輪拳法,便收了拳架子,輕吐口氣。入了二境,出拳倒是不覺的有何特別之處,不過是氣力更大些,更酣暢淋漓些罷了。一拳既出,便不再似之前那般盈有餘力,而是總覺不夠,氣力遠遠不夠。在這一點上,《筋骨小煉》中也有註解,破境之後,覺得力不從心並不是壞事,這意味著在武人二境還有許多提升空間,故而得沉下心好好打磨。
對此,墨世平也不著急,練拳急不得,修行也急不得,得講究循序漸進。
一旁的王富貴也打完了拳法,對於狩虎崩拳和詭蛇沖拳這兩式已能做到收放自如,遊刃有餘。不過再之後的三式便有些晦澀,堪堪只能打出,算不得流暢。不過,王富貴也不氣餒,拳法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修行者自身。假以時日,武人境底子更加紮實些,那晦澀難通的三式便也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