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糕點
這一夜,京辭哭了很久。
祁善便一直陪著她,撐在她床邊一句一句地哄道,「別哭了……乖……不哭了……」
好久以後,京辭停了下來,她低頭將臉埋在枕頭裡,悶悶地道,「將軍還不走嗎?」
「要走了,」祁善看看窗外漆黑的夜色,然而腳步卻並沒有移動,只乾巴巴地突然道,「兔子呢?」
「兔子?」京辭想了想,抬頭不好意思地道,「我不會養兔子,陳嬤嬤把它交給下人養了。」
祁善嗯了一聲,而後突然後知后覺地道,「你……你不喜歡兔子?」
京辭囁嚅道,「總不好……辜負將軍好意。」
祁善這便明白了,他大著膽子放肆地輕輕攏住了京辭放在床邊的手指,趁她微紅著臉的時候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道,「不必如此。」
他說,「我問你想要什麼,是在討好你,是想要你開心,是想給你你真正想要的東西。」
京辭怔怔地望著他,半晌后慢慢地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指,極輕極輕地道,「將軍放肆了。」
祁善一雙耳朵紅得滴血,他做賊心虛般飛快收回了手,眼神在房中飄了一圈,起身行禮道,「是……是臣唐突了。天色已晚,殿下早些休息,臣明日再來看殿下?」
「好、好吧。」
門打開,正忙著立門神的三人就見,一向冷靜沉穩的祁小將軍慌慌張張、踉踉蹌蹌地,彷彿被人追著風一樣地……跑了。
陳嬤嬤一頭霧水地進來,道,「祁世子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京辭捂著臉偷笑,「我才不知道呢!」
第二日的早朝,出乎意料地並未如眾人想象的那般有腥風血雨。
劉管事聽完下人的回稟,氣得將手裡的茶盞砸了出去,他起身在房內一通亂走,卻仍壓抑不住怒氣,拍桌怒道,「欺人太甚!太甚!」
「這是怎麼了?」陳嬤嬤捧著一盒點心走進來,問道。
劉管事道,「我說長公主怎麼那麼好心,還來看咱們殿下,原來是不懷好意!暗藏禍心!」
「什麼意思啊!」陳嬤嬤一聽也慌了,忙問道。
「還能是什麼意思,」劉管事沒好氣地道,「昨日,長公主夜半入宮面見了皇上,義正言辭地細數了師敬琮的罪過,又說什麼心疼咱們殿下心疼得不得了!只恨不能身替!情真意切的,竟把皇上哄騙了!」
「啊?後來呢?」
「後來?哼——」
劉管事咬牙切齒地道,「她言說師敬琮胡作非為狂妄任性!不配為宗室子弟!求著哄著讓皇上做主把師敬琮過繼給了她,做她的兒子去了!還口口聲聲說什麼身為長公主,要為皇上、兄長分憂,要親自嚴厲教導師敬琮,為咱們殿下出氣!」
「這……她這是什麼意思?」陳嬤嬤被這一堆話繞得稀里糊塗的,問道,「她將師敬琮過繼過去,是什麼意思?哎呀,你氣什麼呀?」
「你糊塗啊!」劉管事氣得跺腳,壓著火小聲道,「師敬琮從皇室子弟過繼道順陽候府,日後若平王登基,皇位便與他無關。明著看是降了品級,是受了罰,可實際上呢?師敬琮本就不學無術毫無作為,日後誰登基也輪不到他!」
「再者,」劉管事抖著嘴道,「平王和長公主聯起手來搞了這一出,弄得好像是師敬琮吃了個大虧、受了個大委屈似的!一招便堵住了悠悠眾口的嘴,竟叫楊御史他們想再彈劾平王與師敬琮,卻也沒法子了!」
「啊?什麼!怎麼會這樣!」陳嬤嬤到這時才慢慢明白了過來,她放下手裡的點心,拍著手也急得跺起腳來,「這、這可怎麼辦啊?咱們殿下的委屈就白受了?」
「誰說不是呢?」劉管事發完了火,慢慢冷靜下來,他移步書桌,抬筆迅速寫了兩封信,一封送去了西南,一封送進了皇宮。
做了這些,他才又恢復了往日和藹可親的模樣,指著桌上的點心道,「這是什麼?」
「哦,這是剛剛祁世子派人送來的點心,珍寶齋的翡翠碧玉糕。」
「給殿下的?」劉管事伸手摸了摸盒子,抬頭疑惑道,「他這是……莫非,是對咱們殿下有意?」
「不錯,」陳嬤嬤點點頭,愁眉不展地道,「我瞧著也是如此。」
「可他尚有婚約在身,如此做法是何意?」
「這誰知道呢?」陳嬤嬤道,「咱們殿下出身高貴,是絕不可與她人共侍一夫的,」語罷,她又道,「說起來,你不是早就將此事稟告給老爺了嗎?老爺如何說?」
「唉,老爺的意思是全看殿下喜歡誰,況老爺在青州曾見過那祁世子一面,對他印象頗佳。」
「如此看來,祁世子也是個良配,只是這婚約一事……唉,難辦了。」
「無妨,」劉管事卻道,「此事尚可從長計議,你先把這點心給殿下送過去吧。」
陳嬤嬤道了聲「是」,拿著點心便走了,還未進京辭房內,便聽到裡面傳來一陣陣說話聲。
正是一大早就趕來的京晗與林若微。
二人昨日俱受了驚嚇,此刻都裹著厚厚的披風,京晗捧著個手爐子,縮著脖子道,「三姐姐你還疼嗎?」
「必定疼得不行,」林若微紅著眼睛道,「你瞧她,眼睛腫得核桃一般,昨夜肯定疼得睡都睡不著。」
京辭扶額,心道,昨夜確實沒有睡好,不過……都怪祁小將軍!
哼!
京晗聞言忙靠近了她,仔細瞧了瞧,帶著哭腔道,「就是就是!三姐姐受苦了,都怪那個師敬琮!三姐姐,你放心,再過幾日父王便回來了,到時候請父王給你出氣!」
京辭笑了笑道,「好。」
林若微又道,「你傷得這樣重,日後若是留了疤可怎麼好?」
陳嬤嬤正好走進來,她放下點心道,「姑娘不必擔憂,殿下的傷只是瞧著厲害而已,幸好天冷了穿得厚,只是擦破了皮,過兩日便能好。府中的大夫也配了膏藥,說是不會留疤。」
「那我還記得,三姐姐還吐了血呢?可傷到脾肺了?」
「不曾,」陳嬤嬤又道,「只是驟然受驚又遭重壓,一時承不住,也並未損傷身體。」
「那便好。」
京晗與林若微點點頭,又陪著京辭說了會話,見她實在有些疲憊,便起身回去了。
待她們走後,陳嬤嬤才拿出了那盒點心,打開遞給京辭道,「殿下嘗嘗?」
「不了,」京辭看了一眼,「我不愛吃翡翠碧玉糕。」
「好,奴婢收走,」陳嬤嬤收了糕點,起身做出一副要走的樣子,慢悠悠地道,「只是可惜祁世子一番好意了……」
「哎哎哎!嬤嬤!」
陳嬤嬤轉身,就看京辭仰著頭,努力伸長著手去夠她的衣擺。
陳嬤嬤道,「殿下不是不愛吃這個?」
「也不知怎的,」京辭紅了臉,眼神飄忽,「突然就想……嘗一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