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中秋遊(三)
此言一出,眾人即刻便上前圍住了二人,還未來得急詢問緣由,一道傲氣十足的聲音便傳了過來,正是師敬琮的聲音,他道,「去!給本公子綁了他們!帶回平王府,本公子要嚴審!」
眾家丁一聽,原本已漸漸停下的腳步再次行動起來,舉著棍棒便向他們靠攏,街上百姓畏懼平王府權勢皆不敢上前,眼看著家丁已漸成圍困之勢,祁善上前一步站在馮柯身側,又有容宣道,「放肆!公主與郡主在此,爾等還不退下!」
此言一出,家丁們又躊躇著慢了腳步,兩個管事的伸著頭借著月光仔細瞧了瞧被眾人護在中間的京辭與京晗一眼,見二人年齡雖小,周身氣度卻實非常人,又見面前三位公子皆身著華服氣宇軒昂,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當下對視一眼心中打了退堂鼓,正想退下就聽師敬琮又道,「放肆?我看你才是放肆!你知道本公子是誰嗎!」
他邊說著話,邊分開人群走進來,身後跟著一群衣著精貴的少年,少年們瞧著稚氣未脫皆搖搖晃晃滿身酒氣,師敬琮走到人群中間,一眼便瞧見了馮柯與棠宛月,他甩了甩手,憎惡地瞪了二人一眼,目光轉到京辭京晗二人身上時,倒有些殷勤地道,「我說是哪些個公主郡主,沒承想竟是二位堂姐。怎麼,今日上街,林家小姐沒來嗎?」
他一張口京晗便知是要問若微的,當即更加後悔沒有帶上幾個丫鬟侍衛鎮場子,便冷哼一聲拉著京辭的手轉了轉身子,並不回話。
師敬琮受了頓冷待,立刻便想發火,卻又想起母親日日叮囑別與這兩個堂姐爭執,努力忍住怒氣對容宣道,「姓容的,今日兩位堂姐在,我大人有大量,原諒你無禮了,識相些就別管這些事!」
說罷,他伸手想去拉棠宛月,卻叫馮柯將棠宛月一拉扯到了身後,師敬琮見壯更加氣急敗壞,死死看他一眼,扯下腰間短鞭隨手就要打過去,卻突然被人拽住了鞭子。
他順著那手一看,竟是一直沉默著的祁善,祁家軍入城時他也到場,又時常聽父王說護國公世子祁善武功高強心思縝密,頗有從前聞家大郞聞博之風,當下便認出了他,卻仍不在意的道,「喲,我說是誰,竟是祁世子駕到!只是不知,這賊人是世子何人,竟如此相護!」
祁善使力扯過鞭子扔在一旁,冷冷答道,「此乃皇上親封的正五品英勇將軍,祁家軍前鋒馮柯。你,待如何?」
他雖年輕卻縱橫沙場有些日子了,此刻不怒自威氣勢非凡,當即糊得師敬琮身後一眾酒肉子弟雙腿打顫,只師敬琮強撐道,「英勇將軍又如何?他打了頌言,如今又傷了我,難道還算了不成!」他邊說話邊從身後的人群中拉出一個藍衣少年,又扭了扭手腕,露出有些許紅了的手背,道,「今日我定要把他帶回平王府的!我倒要看看,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噗嗤——」
眾人聽了他一通辯白,險些就信了他的鬼話,卻突然聽到圍觀人群中傳來一聲嗤笑,紛紛抬頭望去,只見人群前方一名十五六歲的黑衣少年冷笑道,「若論王法,豈非要將你千刀萬剮?」
這少年瞧著只有十五六歲的模樣,比之祁善要略矮一些但卻並不削瘦,五官英朗出眾,一身黑衣做工精細,衣擺處用金線細細綉著雲紋,他雙手背於身後,氣勢瞧著竟與祁善不相上下,只聽他又道,「也不必麻煩平王了,今日我既見了,便親自送你一程如何?」
祁善不認此人,正欲開口便聽容宣細聲道,「祁兄入京多日,想必常常聽人說起聞家大郞聞博吧?」他見祁善點頭,又道,「這便是聞博的親弟弟聞驍,滿京都里師敬琮唯一的剋星。」
果然就聽師敬琮道,「姓聞的!怎麼哪兒都有你!你這鼻子莫不是屬狗的吧!」
「我若屬狗,那你是什麼?再者,」聞驍話鋒一轉,目光瞟過棠宛月一瞬,冷冷對師敬琮道,「我說過,不准你出現在聞家人面前。」
「我……」
「未過門的也算。」
「你……」
「見了面相了親的也算。」
「可……」
「你再多嘴,我就把你的手剁了。」
聞言,師敬琮心中暗恨流年不利今日定與聞家犯沖,卻實在不敢與聞驍叫板,只好回頭狠狠瞪了那許頌言一眼,狂聲道,「聽見沒有!你無事招惹她做甚!走!」語罷,一揮袖怒氣沖沖地帶著人走了。
這邊,馮柯一顆心終於安定下來,見這小少年輕而易舉就解決了師敬琮一干人,忍不住道,「多謝這位英雄!不知……」
「鬆開。」就聽聞驍冷冷言道。
馮柯順著他的目光往下一瞧,這才發現自己竟還緊緊握著棠宛月的手,急忙鬆了手,一張臉漲紅著道,「對對對不住,唐突姑娘了。」說著,他又大概解釋一番方才之事的始末緣由。
原來,今日他奉祁善之命去摘星樓訂下位子酒席,可才到摘星樓門口,就看見一位藍衣男子——便是方才的許頌言喝醉了酒正在糾纏著棠宛月,他看不過去上前制止了許頌言,誰知二人推搡之間竟動了手,那許頌言挨了打自然不服氣,便立刻派人去請了師敬琮來。
「大將軍一向教導我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他道,「再說我如今也是將軍了,那裡能看著這平民姑娘被官宦子弟欺負呢?」
「那你就沒問問,你救的這位平民姑娘是京城那一家的?」京晗白了他一眼,幽幽道。
「這……」
「宛月拜見榮安公主,拜見容月郡主,」棠宛月聞言卻並不氣惱,側身對京辭京晗恭敬行禮,又對祁善眾人道,「多謝諸位相救,今日之恩沒齒難忘,」最後才回頭對馮柯行了一禮道,「堂宛月多謝公子相救」
馮柯粗漢一名,到這時才隱隱察覺到棠宛月身份不同一般,他偷偷看了祁善一眼,見他閉言不發顯然是不打算解救自己的,忙擺擺手道,「不必不必,棠小姐客氣了。」
「既不必客氣,便走吧,」聞驍腳步未動,語氣不善地道,「來人,送棠小姐回府。」言罷,身後立刻便走出來個黑衣小廝,及其規矩地走到棠宛月面前,伸手道,「已備好馬車,請棠小姐移步回府。」
「這……」
馮柯張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容宣急忙拉住了手臂制止了,他一轉頭,就見棠宛月沖他微微一笑,卻還是跟著那小廝走了,聞驍見狀,也沖他們拱拱手一路走了。
待他們走得遠了,眾人商量一番發現都沒了繼續遊玩的心思,便決定原路返回去找林若微與師敬亭。
走了好一陣,馮柯才在眾人不懷好意略帶戲謔地目光中愣愣問道,「敢問這、這……這個棠小姐是何來路啊?」
容宣便笑道,「馮將軍果然有俠士風範,什麼都不知道便敢在京都中英雄救美,」他抬頭看了看前方挽著手正在說話的京辭與京晗一眼,壓低聲音道,「這位棠小姐便是七皇子的生母——名燥京城的小季妃未入宮前所生的女兒,如今季家的家主乃她外祖母的嫡出兄長。她生父早亡,祖父與外祖兩家嫌棄她們母女不祥竟不肯收留,輾轉之下便回了季家。后她母親聽聞平王生母季妃有恙入宮探望,誰知竟被皇上看中強行接入了宮,而她便被留在了季家。再後來,她母親毒害皇上,與季妃一道被賜死,她卻得季家庇護活了下來。」頓了頓,他又道,「早便聽聞季家想讓她嫁給聞家大郎聞博,好拉攏聞家。看今日聞驍的態度,未曾想這竟是真的。」
「哎,不對啊!」聽到此處,馮柯詫異道,「我們雖入京不久,卻也常常聽人說起聞家大少爺的事,聽說與少將軍一樣也是個威名赫赫的大將軍,」他見祁善贊同附議,便繼續道,「怎麼會答應娶……娶這樣的女子呢?」
「要不怎麼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呢?」容宣給他一個「你竟如此蠢笨」的眼神,繼續道,「再威名赫赫又如何呢?五年前我大離與北狄一役,他痛失雙親又身受重傷,雖最後僥倖贏了北狄,卻落了個雙目失明且再不能行走的下場,鍾其一生都要與黑暗與座椅為伍。而這棠宛月雖出身為人詬病,但好歹也是個健全之人,況你也瞧見了,」容宣用手肘懟懟馮柯,打趣道,「那可是與林若微不相上下的難得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