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成何體統
即便輕寒薄暖,雙瑤光亮的額頭上依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眉頭痛苦地攢皺著,小臉也逐漸變得蒼白。
夢中的大理刀光劍影,血流漂杵,而那個自己曾經朝思暮想非嫁不可的男人,冷漠地看向自己,隨後將手中長劍刺入了自己胸膛。
雙瑤猛地驚醒,直直坐起來大口喘著粗氣。三年了,她仍然常常做著君離夜以各種方法滅掉大理殺死自己的夢境。
黑夜如痛苦深淵,將雙瑤牢牢困在淵底,一低頭,幾乎不能喘息。
床邊的白虎感受到雙瑤不安的情緒,睜眸沖她嗚咽一聲。
雙瑤搖了搖頭,見到白虎心中才逐漸安定下來。她抬手,摸了摸白虎的皮毛,安撫道:「我沒事。」
可是另一隻手,卻狠狠攥住床上的薄被,關節一片青白。
她迅速坐直身子掏出腰間匕首,白虎也進入敵對狀態,虎視眈眈看著來人。
原以為是岳晴耐不住自己對她的一番羞辱前來害她,可是深沉而又熟悉的聲音,讓她有些意想不到。
「是我。」
竟是君離夜!
雙瑤悄無聲息地將匕首藏起,下了床慵懶道:「莫非是今晚月色太好,定南王起了興緻,邀我一同去賞月?」
窗外自然沒有月色,無非是想諷刺君離夜,半夜還闖女子房間。
雙瑤點亮了蠟燭,轉過身來依靠在桌邊漠然看著君離夜。
他依舊和以前一樣,似乎又和以前不太一樣。
究竟有哪裡不一樣,雙瑤無心去細想。
君離夜這才看清,雙瑤除了身上的抹胸長裙,只披了一件薄如蟬翼的紗衣。因著她半斜著身子,一半紗衣順著她光滑的肌膚向下滑落,露出豐肌秀骨大片的旖旎風光。
他微微偏頭,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何來到這裡。
「我是想過來問你,你究竟有什麼辦法讓我死去的夫人可以重生。」燭光打在君離夜的下頜,留下脖頸一片陰影。
雙瑤彷彿沒有聽到君離夜說了些什麼,她緩緩移到君離夜面前離他只有咫尺之遙。她笑起來,像罌粟花,可以胡作非為讓人顛三倒四的罌粟花。
「王爺,府里婢子伺候的不好,我想換一批。」
「這好說。」
雙瑤微微搖頭:「我的意思是,我想要男婢。」
君離夜將頭轉向她,眸中已經燃起了火苗:「成何體統!」
「如果我說,我一定要呢?」雙瑤語氣嬌柔,但君離夜在她眸中看到了沉浮水面碩大的冰山,冷的讓人發寒,那股子倔勁,突然不能讓他說不。
「明天我會將人送來。」君離夜臉上浮現不屑,水性楊花不知檢點。
「這才聽話嘛。」雙瑤整理好紗衣,忽然離開君離夜走向自己的床榻,解下床頭系著的一個香囊。屋內香氣,便是它所發。
她交到君離夜手中,掰著手指說道:「這裡面加了蒼朮,白芷,霍香,薄荷,艾葉,冰片,樟腦,可以驅蟲安神。對我沒用,作為報答,便送給你了。」
她又恍然大悟道:「我忘了,這縫製香囊的絲線與布匹,皆浸泡了各花的汁子,足足浸泡了一個月才做出來的,定南王莫要辜負了才是。」
君離夜看著手中香囊,眸中神色變了又變,以前尹霜月閑來無事時,也總喜歡將絲線浸泡了汁液綉成香囊碰到他手中,可是他卻從來沒有仔細看過一眼。
「時候不早了,定南王回吧,別忘了明日我的男婢就是。」雙瑤轉過身去下了逐客令。
君離夜開門打算離去,風再一次卷進來,拂起雙瑤的紗衣。清越的女兒聲驟然響起,君離夜停住了腳步。
「定南王,你飽讀詩書,想來也聽過這句詩。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其灰!從今以往,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
雙瑤偏頭既沒有看向君離夜,也沒有看任何一個物件,「聽聞前王妃和王爺之間,可不只是聞君有他意,還見君輕賤之,受君殺辱之。那麼你說,前王妃對定南王,又該是何種心態呢?」
君離夜頃刻間彷彿被外面的雨絲淋了個透濕,心裡的某一塊地方乍然山崩地裂,直震得他整個人頭腦發懵,雙眼迷離。
良久,他終於關門而去。
這一夜,註定是一個不眠夜。
雙瑤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心中思緒萬千。
君離夜,我夜夜所受的痛苦,你也合該嘗一嘗。可是你所嘗的與我所受的相較,不過才是百中之一!
當初若不是承蒙恩人所救,還魂到這具屍體,恐怕自己早就進了陰曹地府成為冤魂。現在自己可要及早在男子中,找到合適的極陰人選來報答恩人的恩情。
不過眼下自己不能太過大張旗鼓,只能挑一些男婢慢慢尋找。
翌日上午,君離夜果然弄來了十個男婢,排成一行站在雙瑤院子里。
洛側妃和岳晴聽說了這件事情之後,皆來到雙瑤院子里探探什麼情況。
雙瑤坐在一旁翻閱著記載眾人底細的簿子,不過她注重的,唯有他們的生辰。
岳晴陰陽怪氣道:「這還沒和王爺成親就打算這般架勢,若是成了親還不知道要做多少對不起王爺的事情。苗疆來的女人,真是不知廉恥!」
白虎作勢要去咬她,雙瑤沖它搖搖頭,轉了轉中指的戒指,逐漸逼近岳晴,纖白的手指撫上岳晴的小臉道:「怎麼,嫉妒了?定南王已經三年沒有寵幸過你,這副身子怕早就乾涸了吧,若是晚上你耐不住欲·火,我大可以送兩個去你院里,就是不知,夠不夠啊?」
岳晴聽雙瑤這般說,氣的心內騰得升起一股怒火,手掌蓄足了力氣正要打向雙瑤,卻反被雙瑤狠狠打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便是我心善教教你什麼是尊,什麼是卑,倘若你在我面前還學不會閉嘴,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學會閉嘴!」雙瑤聲音不大,卻格外嚴厲。
說是一巴掌,但見岳晴臉上豁然出現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鮮紅的血液如瀑布般,迅速染紅了她的前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