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回 我也吃肉
還想著呢？
楊戩醋意又起，彎腰將嘴湊近她耳朵，被壓低的嗓音配著輕輕吐出的熱氣搞得侯晶晶渾身發癢：「要不接回神君殿，好酒好肉的伺候著？」
(⊙o⊙)…
這大醋罈子！
侯晶晶與他成婚日久，自然知道他的脾氣，只能暗暗吐著槽，面上笑嘻嘻的哄他：「沒有沒有，反正他這修為該是能辟穀了……今天不是衛塞節嗎，別殺生哇~~~」
「回家。」
「哎。」
兩人手挽手回神君殿，途中便討論出個大概。
若想開設一個專門收妖的門派，也不是不可以，但要跟凡人門派收徒一樣，只收靈智初開的小可愛，這樣才好教育。
將來其他妖精漸漸發現了有門有派的好處，自然也會像散修嚮往玄清門一樣，想盡辦法主動上門。
兩人都覺得這辦法不錯，雖然慢些，但他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只要多些耐心，一點一點的來，就算再慢，花個千八百年也夠了。
回到神君殿後正好遇上阿萊給伯勞送禮回來——確切的說是把所有禮物都拿回來了，還帶了話回來：「斗戰勝佛說：『我尚未覺悟，過不得這節。』」
他這些年一直別彆扭扭的。
楊戩和侯晶晶兩人早就為此事交流過，說到底，還是因為糖豆被囚禁在玄清門一事。
他情竇初開，愛得炙熱，卻偏在最炙熱的時候，生生分開。
侯晶晶忽然沒了方才的興緻。
楊戩跟阿萊交待了雁門山的事兒讓他差人去辦，回來看侯晶晶興緻缺缺便明白了她的心思，坐在她身邊攬著她肩膀道：「最早我跟你說的那丹藥煉製好了，後來也沒給糖豆吃——要不現在給她吃了。」
「現在還可以嗎？」
楊戩看侯晶晶一雙桃花鳳眼忽然變亮，忍不住笑著捏了捏她臉頰：「她算不得犯錯，只見她爹爹的心太熱切罷了。要是能忘記從前，重頭開始，佛祖慈悲，想必是能答應的。」
佛祖……
如今伯勞也是「佛」了呢。
洛瑟的前車之鑒在那兒，他們兩個怎麼還有希望。
「或許伯勞不一定非要跟糖豆耳鬢廝磨，只要她自由快樂，就滿足了呢？」楊戩給出另一種可能，「洛瑟當年要放洱蒼，是他拼了性命阻攔才給了神君殿趕到的時間，或許他只是自責，覺得糖豆被囚，是因他而起呢？」
侯晶晶默默想了一想，目光落在阿萊剛剛提回來的那份禮盒上。
「我想去靈山找他一趟。」
「我去。」楊戩握住侯晶晶的雙手。
侯晶晶堅持：「我想去。」
她跟伯勞難分難解兩輩子，這一世雖無情愛，也是兄弟，她相信，再沒有另一個人，比她更了解伯勞，比她更希望滿足伯勞的心愿。
伯勞若只要糖豆自由就好，那就死纏爛打求如來給糖豆自由。
伯勞若要跟糖豆雙宿雙飛，便去他的斗戰勝佛，勸他請辭，與糖豆雙宿雙飛。
她知道楊戩愛吃醋，她所有時候都願意避嫌，只有這次不願意。
誰知楊戩嘆了口氣，竟答應了。
侯晶晶立刻歡喜的抱著楊戩「啵啵」了幾下，提著食盒踏上筋斗雲便去了靈山，剛到山腳就有小沙彌出來迎接：「可是神君殿的楊夫人嗎？」
「是，」侯晶晶早習慣了這稱呼，「我來探望我弟弟於伯勞。」
小沙彌口誦佛號施禮：「正是斗戰勝佛命小僧在此等候，請隨我來。」
這傢伙，成了佛是不一樣，竟然能預知登門拜訪的人是誰了。
這不是侯晶晶第一次來靈山，卻是第一次一步一步的走進去。
靈山是個神奇的地方，比天庭還要神奇。
當年她被囚在蓮花洞，所有人都告訴她蓮花洞是靈山囚佛的所在，唐僧救她出去時，偏偏將蓮花洞挪到大唐國境之外，讓她保護唐僧千山萬水十多年，再一步步走回靈山。
她曾經打聽過，靈山佛陀眾多，斗戰勝佛的地位幾乎是最末的，更沒有實權，因此更像是如來為了給從前的孫悟空或者如今的於伯勞一個獎勵（還是一個限制），特特設立的。
更重要的，這佛平日里沒什麼地位不說，關鍵時刻卻要拿出來擋牆——如同楊戩那個戰神，平素是用不上的，只有在需要豁出性命對抗生死時，大家才會想到他們的存在。
伯勞這時正在蒲團上打坐，靈動有神的雙眼被遮住，女孩般的櫻桃小口緊抿，只有略帶鷹鉤的鼻尖還有昨日的鋒芒。
侯晶晶謝過領路的小沙彌，走過去跪坐在伯勞面前，將食盒和楊戩新編的兵書放在食盒上：「弟弟。」
伯勞睜開雙眼，沒有平素的靈動或凶戾，只有死氣沉沉。
「我不過這節。」說出的話都半分人氣皆無。
侯晶晶先將兵書放在伯勞的蒲團旁邊，然後慢條斯理的打開食盒：「我也不過，就是嘴饞做了些好吃的，想著興許你也愛吃，就找個由頭給你送來——你嘗嘗這丸子，嘯天搶著吃了好幾個……」
「她搶著吃的是肉的吧。」
「……做法都是一樣的。」
「我平素也是吃肉的。」伯勞微微閉上雙眼。
是，他平素最愛吃肉，誰見過兇猛如小鷹版的伯勞鳥吃素？
只他這句話，便知他不願做佛。
侯晶晶默了一默：「我想找一座山，像玄清門招收弟子一樣，招收剛開靈智的小妖，教他們修鍊，不讓他們吃人——動物升仙和成妖其實就這點區別，咱倆要是生在尋常野山上，如今怕也是妖了。」
伯勞沒說話。
侯晶晶等了他一等，見他確實沒有說話的意思，繼續又道，「你要是不想在靈山做這個只能吃素、不能吃肉的佛，就跟如來求懇，同我開山立派去。如何？」
伯勞睜開雙眼看著侯晶晶：「你當如來那麼好說話？這些年我說過多少次不能勝任，他就是不肯放我，我又打不過他，怎麼辦？」
打不過他……
「你跟他打過？」侯晶晶很怕伯勞點頭。
但伯勞終歸還是點了點頭。
這傻弟弟……
「我還故意犯戒，吃肉、喝酒，再故意讓他發現，他只是關了我兩年，都沒放我。」
伯勞大概是看侯晶晶真心為他發愁，根本不像旁人似的勸他知足常樂、好好修行，又想起從前兩人的兄弟之情，終於忍不住說起了心裡話。
侯晶晶不太懂靈山的規矩，但聽得出如來是拿定了主意要留伯勞在這兒了，只是不知道是真心惜才，還是想方設法將他拘在靈山……
如同菩提祖師當年所說，怕他惹禍。
他明明不是惹禍的孩子，雖打起架來不要命，卻既有是非觀念，拼了性命都不讓洛瑟放出糖豆的親爹就是佐證。
「你找過師父嗎？」侯晶晶問伯勞。
伯勞聽她這麼問，越發相信她實打實疼惜自己，哪怕他不願做這人人仰望的蓮台，也站在自己身邊：「找過，師父說，這是修成正果，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讓我好好悟道，做一個真正的斗戰勝佛。」
「……」
師父哪兒哪兒都好，就是太像望子成龍、望女嫁龍的爸爸媽媽了。
侯晶晶咬著嘴唇想了又想，一時也想不到什麼更好的法子，只能出個下下策：
「我那個收妖的門派，想想是救苦救難的大好事，要是成了，不知多少人不用被吃——只是妖精都是厲害的，需你這樣的『斗戰勝佛』來坐鎮。要不你去跟如來說，就說是你的主意？地方我都選好了，在離長安四百里的雁門山……」
「我記得那山。」
伯勞挪了挪身子，將雙腿隨意的歪在一邊，不像方才似的做出修行的姿態，更像姐弟家常，「以前跟泰元將軍捉妖路過那裡，見那靈氣充沛、山清水秀，下去捉了只野兔烤著吃！」
「對，就是靈氣和風景都好，地方也大，是開山立派的好地方。」
「……佛祖會同意嗎？」
「你想想，若真的把這門派建成，是不是福澤天下的大好事？」
「……算是。」
「自信點，把『算』字去掉。」侯晶晶掀開食盒揀了只素翡翠燒麥拿出來吃，邊吃邊道，「我以前就覺得奇怪，明明天下的妖精那麼多，怎的沒有一個統領的妖王？每座山每個洞府自成一派，各個都是妖王——花果山附近就有好幾十個！西天取經的路上，每個洞府都有一個！」
「你取過經？」
伯勞看她吃得這麼香，也覺食指大動，忍不住也捏了一個拿出來吃。
侯晶晶點頭：「自然，當時還給我安了個師父，唐玄奘，就是前世的金蟬子，這一世的旃檀功德佛……」
誒？
可以去找他誒！
他是如來最疼愛的徒弟，當年又以十世肉身救了無數老神仙……要是讓他去幫伯勞說，是不是多點希望？
侯晶晶想到這個，忙將食盒裡的吃食擺整齊，邊蓋蓋邊道，「我得去看看唐師父……不對，這位旃檀功德佛，說不定能幫你呢。」
「誒，誒！」伯勞吃得正香，忙爬過來伸手按住食盒，「你去就去，幹嘛把食盒帶走？」
「你不是吃肉？」
「……勉強也能吃點素。」
「不要勉強。」
「哥……姐姐！你不會要把送我的素齋，擺一擺又拿走送給唐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