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曾遍地開滿迎春（六）

面前正在鍛鐵的老者完成了最後一道工序，將嶄新的面具放在少女面前。

露易莎將面具拿起，正坐在木樁凳上喝著大麥茶的白蒂絲伸出手扯了扯她的衣角。

「沒關係，你就留在這裡。」

…

三天前。

露易莎和白蒂絲一路逃到了一個廢棄小巷中，這裡的房屋已經老化，隨處可以看到地上的坍塌。

「這裡應該沒事了…」

已經在露易莎懷中落地、勉強著自己奔跑的白蒂絲此刻正大口喘著氣。

「露易莎，附近有聲音。」

安潔莉娜在空中盤旋，最終停留在某個屋子的房頂上。

屋門看起來有被重新修理過，雖然上面還有殘留的污漬，但露易莎只上前用手擦了擦，便發現那只是塗抹的油墨。

「看起來這裡有人在用。」

「是什麼人會住在這樣的地方呢…」

白蒂絲回想著剛才一路狂奔時的情景，在某個岔路口開始，周圍便看不見人影和工作生活的痕迹了。

似乎是聽見了說話的聲音，那扇門被緩緩打開了一條縫隙，一隻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正打量著她們。

「還以為是那些老鼠找到了這裡。」

在短暫的審視過後，一位老者從門內走了出來，看到二人身上沾染的灰燼，便以為二人也遭到了追殺。

「先進來吧，在老鼠走前可以留你們一會兒。」

踏進屋內，矗在門邊的一排機械刺斧便探出身子將門關上，如果有人擅自闖入，或許後果不堪設想。

屋裡種植著許多蔬菜，各種生活所需要的設備也基本完善，看起來老者在這裡已經生活了很久。

二人一邊感謝著老者的收留，一邊講述著此行的目的。在聽到她們來自地上世界時，一絲懷念的感覺出現在那久未見陽光而有些慘白的臉上。

「哦，凱彼達啊，這個熟悉的名字已經久遠到，聽起來有些陌生了。」

老者眯著雙眼，坐在搖椅上，身邊的一摞古舊書籍經過歲月的打磨，也已脫落了顏色，但從書名上還可以隱約看出分類，多是關於鍛鐵和鑄甲的專業書籍。

「您也來自凱彼達？」

結合了老者的年歲特徵，以及這些可以證明他出身及職業的東西，露易莎難以置信的問道。

「您難道是多羅·溫…多羅大師？」

溫家是凱彼達印刻在近代歷史上最傳奇的商人世家，在凱露絲·達妮妲莉塔隻手遮天、壟斷了生產、製造和加工業而引起眾怒時，當時還只是設計界新人的法爾·溫抓住了這個機會，在珠寶業奪得了一片天地。

在凱露絲與其交涉無果后便向其採取了強制打壓的措施，那段時間的各類珠寶價格極為紊亂。

法爾的父親是就業於凱露絲工廠的珠寶匠，法爾與凱露絲更是自小相識，如今他站在自己的對立面，她更是不甘心。

為了快速打垮競爭對手，凱露絲甚至將珠寶零利潤出售，本以為憑藉自己的雄厚財力，不出一段時間便可將法爾的品牌收入旗下，但沒想到法爾在這時收到了各方的資助，曾經被她吞併、在其手段之下倒閉的商人、以及不能將設計冠以自身名字、而只能依附於「凱露絲」這個名字的設計師都紛紛站出。

凱露絲一時間眾叛親離。

在兩敗俱傷之前，法爾來到了她的身邊，不知他們說了些什麼，總之凱露絲最後選擇了讓步，並對內部進行了重新的調整，不再將那三個字看的那麼重要，雖然大部分的商品仍然是通過凱露絲的渠道進行售賣，但曾經丟失了自己家門牌的商人都取回了原本的名字，可以為後代們留下一個傳承。

兩年後的凱露絲選擇嫁給法爾，兩家合為一家后，更是做到了百花齊放，將溫家的名號和凱露絲的企業越做越廣。

而眼前的這位多羅·溫則是溫家最後一位繼承人，年少時期他便對經營生意沒有半分興趣，反而對鍛造之術情有獨鍾，他製成的武器和盔甲是軍事部也大為讚賞，且受到了前代君主的認可，對他委以重任。

但就是這樣一位天才鍛造師，在他二十五歲生日那天人間蒸發，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可尋。

多年找尋無果，溫家家主鬱鬱而終，直到最後，凱露絲的名字也沒有下一任歸屬，好在後來由皇家出面接管了凱露絲商鋪、工廠和會所。

幾乎成為未解之謎的人，此刻就出現在這與世隔絕又不見天日的地下世界。

畫像中意氣風發已經成了佝僂老者，但昔日的如鋼鐵般的意志仍支撐著他走到現在。

「黃金之邦的問題早在上一任城主在位時便被發現，但當時還沒有這麼嚴重…為了繼續開採黃金、也為了巨龍蘇醒時可以使它再度沉睡，他們需要一個人來製作防護裝備，當時我以為黃金之邦的事情可以使溫家更上一層，卻沒想到設計稿初成后的一次偶然，我發現這裡不僅是繼續開採黃金，還在進行著許多被正典法所禁止的生意…」

他一邊說著，一邊拆著小葵交給露易莎的包裹。

「於是我放棄了繼續為他們鍛造的想法，自然遭到了追殺，之後的日子裡也只能在此苟延殘喘，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重見天光…不過話說回來，你這材料不行啊。」

多羅看著攤開在腿上的各種金屬建材。

「這些東西製成的防護面具確實可以抵擋一時，但很快就會被那裡的瘴氣侵蝕，有去無回。嗯…不過這麼久沒開工，這個倒是可以讓我練練手。」

「您的意思是？」

雖然這番話使露易莎對小葵的動機起了疑心，但她卻更關心多羅的後半句話。

「還能有什麼意思，當然是要你出去，再把我撈上去繼續享受我的榮華富貴，在那巨龍頭的後面，可是這裡不為人所知的、第二個出口。」

根據多羅·溫的說法，一般來此的外客，進出只有一個方式，也是將露易莎和白蒂絲所帶入進來的那個入口，在那個入口進出的人都會被記錄下其面貌、以及擺渡人根據衣著和談吐進行的評判，在後續的活動中，會以此判斷其是否會有虛假或是危及到黃金之邦的行為，來決定合作或是殲滅。

除此之外便是從龍頭處通過，但這個辦法卻是險中求存，即使僥倖通過，也會被出口處炎煉山的火焰所吞噬。

於是他們達成了協議，由露易莎去調查多羅·溫所說的是否屬實，而他則為她打造前往龍巢所需要的面具。

白蒂絲因為受了傷，加上二人一起行動會有不便，便和安潔莉娜一起被露易莎留在原地等待著她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