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與山茶花的約會（四）
日光自葉間流淌而下，落在路邊石子上，為其刻上斑駁的印記。
露易莎和白蒂絲行走在林間小路，看到不遠處位於上坡路那倚靠著瀑布的小木屋，腳步愈發輕快起來。
像這樣遠離城市喧囂、將身心浸潤於自然山林草木之間，只覺…
蚊子真多。
雖然美少女是不會被咬的，但那嗡嗡走調的歌謠還是會令人心神煩躁。
「吵死了，這就把你們全殺了。」
魔女拿起了魔杖。
「別、別呀！唱歌難聽又不犯法！你看，我們快到了！」
白蒂絲趕忙拉勸著。
「是魔女派來的眼線也說不定。」
「只是普通的蚊子啦…」
今天的露易莎似乎話變得多了起來，她似乎對草藥鋪里的魔女十分感興趣，一直在討論著關於魔女的事情。
「住在這種地方的魔女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一會兒你就站在我身後，她想欺負你我直接轟死她。」
「準備好了嗎，安潔。」
「就緒。」
令人意外的是，安潔莉娜異常的配合她，這下連白蒂絲都真的擔心了起來。
「我不會拖後腿的！」
…
「歡迎光…」
推開草藥鋪的木門時，裡面的店主轉過身，看見氣勢洶洶的三位客人，嘴巴不禁張成了「o」形，然後立刻鞠躬道。
「對對對對不起！這個月的房租馬上就交！請不要打我！」
和想象中的不同，店主是一位年輕的少女，穿著黑色的長袍，戴著很多年前就已經被吐槽老土的寬大巫師帽，現在已經歪了。
在她的身上只能感受到微弱的魔力，看起來只是一個會幾招魔法的半吊子魔法師而已。
「我們只是來詢問一些事情。」
「什麼嘛，不是收房租的，差點嚇了個半死的說。」
少女將帽子重新戴正。
「那，有什麼事嗎？是買葯、還是占卜？」
「想向你打聽近日有沒有一位叫深花的女孩子來這裡買葯。」
「買葯的客人很多，我總不能挨個去詢問她們叫…」
不等少女把話說完，露易莎就抬起了手臂，只聽見「唰」的一聲，深花的畫像就出現在了她的手上，畫卷乾淨利落的直直垂下，展現在她的面前。
「見過嗎？」
「見、見過！怎麼回事嘛你這位客人，從進門起就兇巴巴的。」
白蒂絲在一旁看著，也覺得面前的露易莎和往日實在不同，起碼之前的她絕不會以這種態度對待一個初次見面的人。
見露易莎不說話，店主幹咳幾聲，試圖挽回些面子。
「確實這位小姐來本店買過藥材，但客人你想知道她買了什麼東西的話，也是需要等價付出的。」
「錢不是問題，你直說便是。」
「看得出來客人您財力雄厚，但很遺憾，本店有規矩，我們只有在出售草藥時才會收取月幣，如果想要打探這種事情的話，您需要付出些別的東西——比如這位叫深花的客人，她所購買的東西是對她而言極重要的，所以如果您想打探她的隱私，也需要付出與之相等的重要東西，順便一提，我們不需要什麼物品，只需要客人您的情感，執念、願望都可以，這是滋養草藥最好的養料。」
露易莎依舊沉默。
並非是她不願意，而是聽到這個問題，她第一反應不是要犧牲什麼，而是自己竟然想不出什麼是她的執念。
「不願意嗎？也沒事，畢竟為了其他人的某個願望而放棄掉自己的情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客人您不願意的話，今日可以先請回。」
「我願意，讓我來吧。」
說出這話的並非是露易莎，而是進屋后就一直在默默觀察的白蒂絲。
這一次她的話語沒有經過大腦，就直接傳達了出來。
只是因為不想看見露易莎如此糾結，朋友很重要，但店主說的沒錯，放棄自己的情感談何容易。
而她之所以會想要代替她，也是因為不知道對自己而言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這次可以讓她知道自己內心的渴望，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即使是通過失去才知道其珍貴，那她的情感，還可以再次慢慢找回。
「我已經做好覺悟了。」
「小白你…還是算了，我願意。」
「可是…」
「不要可是了，如果讓別人聽說一個新生替學姐完成願望，我真的要被笑話死了。而且魔法界不是有這樣的說法嗎？無所求的魔法師才是最厲害的，所以為了讓我的研究更上一層樓，這樣的機會也請讓給我吧？」
雖然對方說的都是歪理，但總感覺難以反駁。
「總之就是不可以！」
在憋了很久終於說出這樣一句話時，露易莎已經跟隨著店主去進行交換了。
…
「深花，露易莎已經和我們說了，你居然預支了自己未來幾年的工錢，去找魔女買增高的草藥，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在守衛軍營地被接出的深花，不出所料的被茶茶子狠狠教訓了。
「嗚嗚，人家也想變得和你們一樣嘛！為什麼大家都可以做到那麼優雅，而我卻是小小的一隻，我明明已經成年了！」
「那有什麼！我們喜歡的是深花這個人，而並非是外在的東西！」
在營地外迎接的、之前還拿著山茶手牌的大叔們齊聲道。
（深花：不要再強調這點了！！我知道了！！）
「嗚嗚，大家！」
「好啦，可愛的女孩子還是要多笑一笑！等下次公演，要向支持著山茶花的大家好好道謝哦！」
「嗯！——」
…
「於是我們美好的假期就只剩下一天了。」
夜晚，露易莎和白蒂絲來到海灘，聽著浪潮聲賞星星。
「雖然是這樣，不過真的是一次奇妙的經歷呢！沒想到赫加小姐竟然是自殺…」
在經理人要被處決前，蘇醒的赫加拖著尚未痊癒的身體來到了守衛軍營地，說明了自己是自殺的事情。
經理人由此得到了釋放。
「自殺的話，明明一根繩子、一把匕首就能解決的事，真的會有人給自己下慢性毒藥來求死嗎？」
「對哦！那赫加小姐為什麼…」
「那就是她們二人之間的事了，不說她們了，小白你要注意哦，果酒的飲用量不要超過了紫荊條例的規範，守律者老師發起威來可是很嚇人的。」
「好！這是最後一口！」
…
白蒂絲本來還擔心在交換完成後的露易莎會有什麼異樣，但現在看來，她和平日里完全沒有區別。
一如既往地溫柔，一如既往地優秀。
眼神也是，一如既往地充滿著靈氣與驕傲。
等等…
初次見到露易莎時，她確實是閃爍著耀眼的光輝沒錯，但那個時候的她更多的是謙遜，完全沒有現在那靈氣滿滿、又有些驕傲自狂的樣子。
露易莎是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她已經記不清了。
但能像這樣，兩個人一起聊著閑天，吹著海風，和很多好朋友一樣，這就夠了。
這樣想著，她將杯中最後一口果酒飲盡，長舒一口氣。
「呼，星星真美啊！」
…
露易莎倚靠在沙灘椅上，想起了前不久才發生的事情。
店主將深花的需求清單放在了儀式台旁邊，作為交換的誠意。
但在儀式完成後，店主卻很是失望。
「什麼嘛，你為什麼沒有執念？你的願望呢？不過看客人的樣子，想必要什麼有什麼，唉，是我失算，那就開個先例，客人替我付了本月的房租好了。」
確實是這樣。
如她所言，自己這一生擁有了太多。
她本該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事情，但不知為何，那些名為榮耀的東西卻在不經意間化為了她的枷鎖。
只是…
那好像已經是一段時間以前的事情了。
在她有了一位新室友后。
這個出身於平民人家的女孩子本應享受著自在的人生，卻因他人的無知而使自己飽受爭議的煎熬。
可這個自霜雪中走出的她卻有著一顆熾熱的心，即使是被傷害到有些敏感，有些膽小，但她仍能為他人著想、甚至不顧自身危險也要來找她。
嗯…還有即使是被她強行布置了一大堆作業之後，也會舉起手臂元氣滿滿的高喊一聲「我可以！」
這樣純凈美好的孩子不需要明說什麼，只是靠近她，身上的那層偽裝就會自然的脫落。
沒了那份厚重，連靈魂都變得自由的，整個世界也從無垠灰色、漸漸被塗抹上各種色彩。
這種感覺很好，她想一直這樣下去。
她抬起手中的杯子，看星光落入杯中化作陳釀，再摻著清冷的月光，玻璃杯上倒映著萬家燈火，使人忍不住再多貪幾杯。
「確實，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