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百合與野薔薇（四）

月光傾瀉，而今夜無風雨。

似有若無的琴聲遮蓋了草間微弱的蟲鳴，也舒緩了夏季燥熱的空氣。

可是…

「真的睡不著啊。」

「晚上為什麼要喝那杯茶呢？」

白蒂絲躺在床上自言自語道。

雖然外面的聲音很能撫平人的情緒，但遲遲無法入睡這種事，還是會讓人煩躁起來。

因為鎮長的安排，這幾日小白和露易莎並不在一間卧室，此刻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睡著，這麼晚了也不好貿然前去打擾。

乾脆起床看看是誰在彈琴好了。

躡手躡腳。

聲音是從遠離鎮長房間的後院傳來，身披月光行至目的地后，白蒂絲才發現是蘿拉在月下奏響了提琴，而在她不遠處，是倚靠在葡萄架下，隨意撥弄著雨鈴琴的露易莎。

看來這兩位不只是學霸，更是熬夜冠軍。

她想湊近一些，但剛一踏出腳步，就立刻被人抓住了手腕，並被捂住了嘴巴。

「唔唔！」

清甜香氣自柔軟的掌間傳來，她抬起頭便看見了萊茵若。

「不要過去，也不要叫出來，可以做到的話我才放開你哦？」

她詢問的聲音如羽毛一般輕輕落在耳邊。

「嗯嗯。」

萊茵若放開了白蒂絲。

「萊茵若姐姐，你在偷窺嗎？」

「要不你還是回去休息吧？」

「我、我不說了還不行。」

二人窩在柵欄外明窺著裡面的二人。

就像是許多房屋天花板上的壁畫一般。

「蘿拉小姐的曲子，總覺得很哀傷。」

「恐怕是因為那首曲子里所奏的，是她迄今為止的人生吧。」

白蒂絲看著身邊的少女，那柔和的眼波里倒映著心上人的身影。

「你喜歡她嗎？」

「…」

對方沉默著，在小白要放棄時才開了口。

「被你發現了呢，真的有那麼明顯嗎？…連你都能發現的事情，當事人卻對此毫無察覺。」

緊接著是一聲嘆息。

「可以聽我說說嗎？」

「嗯！不過我不太懂戀愛上的事情…」

一朵從小就被精心飼養、生長在溫室和白玉瓷瓶中的百合，在某一天遇見了一株險些凋零、最終卻在暴風雨中抬起頭的野薔薇。

與一直以來接觸到的人們不同，她的眼神里是倔強和不羈，是嚮往著自由、又為之乘風破浪的勇氣。

那樣的蘿拉深深吸引著自己。

可她知道，她終究是要走的。

「是在苦惱她會離開嗎？唔，你有沒有將心意告知於她？」

「輕易將感情說出口，是一個不負責任的舉動。」

「會嗎？」

「別人不會，但我不能這樣做，你看到了，我母親過世得早，我又是父親的獨生女，從小他便希望我可以嫁給一位出色的男子，使斯卡家的血脈得以延續，所以…他應該不會同意我和一位女性在一起。」

「你自己也這樣想嗎？」

「或許吧，我總不能丟下他去追逐愛情…說起來很對不起你和蘭科斯特小姐，最近的我抱著讓父親失望將我趕出家門的想法而處處與他作對，清醒時又覺得這樣做很不對，唉，我該怎麼辦？其他朋友怎麼就沒有這種煩惱呢？」

看來你陷入了這個年紀常有的煩惱嘛——露易莎的話突然迴響在耳畔。

「你怎麼知道她們沒有呢。」

意識到自己失言，小白立刻捂住了嘴。

「嗯？你知道？是誰？」

「是、是…誒…」

於是，在萊茵若軟硬兼施、威逼利誘之下，小白才抱著愧疚，在以說了三遍「只是我個人想法哦！」為前提下，緩緩說出了那個讓眼前人日思夜想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