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髮間

在雪爾月詢問經治療已經身體康復的露易莎、並被她狠狠斥責不該帶白蒂絲去做那麼危險的事後，她們終於得到了答案。

露易莎表示在她踏入洞窟后，感受到裡面擁有著強勁的魔力——並非是來自於她們熟悉的魔法體系，而是同書中看過的古代魔法一致。

古代魔法的出現意味著什麼，大家都不得而知。

「過段時間我會去一趟天啟者協會詳細詢問。」露易莎說道。

在那之後的日子倒也算平淡，治癒之戒被秘密轉移，由白魔法師協會、天啟者協會及神諭者協會三方共同保管。

而白蒂絲則繼續掙扎在書海和魔法當中，每天耳邊都充斥著露易莎的「小白，昨天學的火元素魔法感覺怎麼樣？」、「小白，魔香學基礎雖然是共通課，但也要用心對待」、「小白…」

雖然學習的過程很痛苦，但露易莎不愧是克里斯汀，在她的幫助下，白蒂絲的成績已經上至年級中遊了。

在紫荊院第三次大測結束后，她收到了母親的來信，裡面還有一筆巨額生活費。

母親在來信中表明近日店鋪接到了一筆大訂單，之後的日子裡都會比較繁忙，希望她假期時可以回家幫忙。

她很爽快的答應了，並暗暗為正在變好的一切而感到欣喜。

「小白，上午有沒有什麼安排？」

周六的早餐時間，露易莎突然問道。

名為紫藤垂幕的食堂如同名字一般，幕簾一般的紫藤花爬在架上，緩緩垂落，抬眼便是紫色的天空。

白蒂絲一邊吃著特供的羊肉煎餅，一邊不厭其煩的欣賞著這片景色，聽到問話后，她迅速將食物咽下，回話道。

「沒有，本周末也沒有什麼特訓課。」

「那在月神殿祈禱完，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對方突然故作神秘道。

月神殿祈禱是芙莉內雅大陸每周六上午都會舉行的活動，埃梅琳賽露也不例外，周六時整個學院的學生都要前往至高層的月神殿，祈禱、吟唱詩文等。

祈禱完畢后，二人回到基礎層，走入風信子庭院，但在經過圓月噴泉時並沒有繼續通行，而是向左轉彎。

白蒂絲入學半年多，卻從未去過那片區域。

一般的學生會在那裡和同伴享用下午茶，也有社團會在那裡舉行一些活動等。

穿過藍雪花叢，她們來到了一處頗為寂靜的涼亭處，附近盛開著大片的藍雪，而坐在涼亭里，可以直接看到樓下新芽層和土壤層的一隅。

而更令她驚訝的是亭中坐著的兩個人。

是雪爾月以及另一位白髮少女，她擁有著淺咖色的瞳孔，又將鬢髮捲成了好看的波浪，這是白蒂絲第一次見到她。少女穿著金黃的院服，想必是來自結香院的學生。

「這位是結香院的尤緹琳，這位是我的室友白蒂絲。」入座后，露易莎為兩位不熟悉的人做著介紹。

在與尤緹琳的簡單寒暄過後，雪爾月開口道。

「那麼，歡迎小白加入我們的『白髮間』~」

「白髮間？」白蒂絲迷茫的眨了眨眼。

在一番解釋之下，她才明白。

埃梅琳賽露學院內擁有著眾多的社團，但人數最少、又鮮為人知的便是白髮間。

這是一個不分出身和分部，也不管你是幾年級生，只要你擁有著稀有的白髮，便自動成為白髮間的一員。

「說起來，芙莉內雅大陸應該還有一些稀有的特徵吧？為什麼只有白髮被單獨拿出成立了社團？」

白蒂絲不解問道。

「是個好問題，說不定是因為那一任院長是個執著於白髮的人也說不定哦。」說著，尤緹琳笑了起來。

露易莎看起來也很是放鬆，此刻正嚼著笑喝茶。

白蒂絲是明白她的好意的。

自己半路被調入紫荊院，雖然同學對她還算友善，但在當時班級里所謂的「小團體」已經成立后，她還是會有些難以融入，雖然平常她不說，只是在一旁溫柔的笑著看著，看上去是個大家都喜歡的孩子，但只有她自己明白，自己是多麼渴望能有幾個不會在她面前展現「與外人交際準則」的朋友。

所以她在學院里唯一能依靠的便是露易莎了，但露易莎有時不在學院，她便又孤身一人。

而此時她將她的友人介紹給自己，也是希望自己能藉此機會擴增人脈，甚至是在通過她們，擁有更多交流的機會。

想到此處，白蒂絲只覺這個室友心細如髮，雖然很少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但露易莎的行為卻總是有意或不經意的給予不傷自尊心的幫助。

抬起頭，看著那麼多的少女同她一樣擁有著在陽光下略顯透明的白髮，白蒂絲心中有一股暖流正灼熱著她的血液。

太好了，她不再是怪物了。

「對啦，小白家住哪裡？平常假期我們可以約著出去玩。」尤緹琳看向她，開口問道。

雖然知道對方沒有惡意，但她剛剛被暖熱的心，突然又稍稍冷了下來。

尤緹琳是自然而然將她當成貴族小姐了。

可惜她並不是。

回憶突然翻湧而來——

「白蒂絲為什麼是一頭白髮呀？」

回家的路上，她聽到走在前面的同學用稚嫩的聲音問著牽著他的家長。

「可能是貴族的私生子吧，就憑她母親那張臉，被貴族喜歡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是可憐了她的父親。」

理所當然的語氣。

白蒂絲低下了頭，但仍能感受到來自前面的譏諷眼光。

她明明就是父親的親生女兒，來自家族遺傳的赤色瞳孔已經將這一點說明。

可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說自己不是爸爸的女兒。

「白蒂絲是私生子呢。」

「我長大可千萬不要成為她母親那樣的人。」

「以後再也不去她家的麵包房了…」

那些惡毒的言語像是浪潮，無情的將她溺斃。

「小白？」

溫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露易莎正一臉關心的看著她，或許是因為看她許久沒有回應，認為這個問題對她有所冒犯，便轉頭看向尤緹琳。

「學年才剛剛開始，你就想拉著別人去瘋野？」

「那當然，你不也是被我帶壞了。」似乎是沒有聽懂一般，她再次看向了白蒂絲：「是比較遠的地方嗎？你不用顧慮這些的。」

「我，我家住伊莎蘭。」她低下了頭。

「哇，很不錯啊，加蘭尼地區產的魔香我一直都在用，說起來這個距離也不是很遠嘛，等假期時我們去接你好啦！」

想到母親的來信，白蒂絲有些為難。

該不該說出口？

「我恐怕不能去…我要幫著家裡做麵包。」她的聲音像是羽毛一般輕飄飄的落下，落進了手中那溫度正好的金阿蘭紅茶當中。

「做麵包？」雪爾月歪了歪頭，不解問道。

「是，我們是平民，只能依靠這個維持生計。」

話音剛落，氣氛似乎有些凝固，連露易莎都有些意外。

「小白居然是平民！」

「是的。」

是的，就是這樣。

請盡情嘲笑我吧，私生子，罪惡的產物，那些惡毒的言語我已經習慣了。

她臉上的笑容已經散去，眼睛里也失去了一些光彩。

放空自己，那是她逃避現實的獨特方式。

「小白是幸運之子啊，平民當中出現白髮的概率可是很低的！起碼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到擁有白髮的平民呢。」尤緹琳難掩驚訝道。

對，就像這樣，嘲笑我吧。

嗯？等等？她剛才說什麼？

「幸運之子嗎？…不會覺得，我是私，私生子嗎？」

提到那個簡單卻能給她造成傷痛的詞語，白蒂絲頓了頓，最後還是將它說了出來。

「怎麼會？白髮並不只是貴族獨有，平民的孩子也有概率的，只是因為概率太低，才會有一些喪氣的人說這是貴族專利。」

聽到她這麼說，露易莎連忙解釋道。「我們小白這麼可愛，連月神都忍不住賜福給你。」

只有露易莎的解釋她會聽。

那雙小兔一般的眼睛，眼眶已泛紅，唯有眼前那一抹神秘而深邃的紫色能帶給她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