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無定風波
夜寒軒。
煙紫色的紗帳傾瀉,隨著開門飄進的風舞動,給人一種夢幻的感覺。寬大的浴池上漂浮著嬌艷紅嫩誘人的玫瑰,熱氣在浴池裡蒸騰,散發出繚繞的雲霧,如輕紗一般,渲染著迷濛的心情,池邊是各種精緻的點心。長發搭在泛著光澤的肩,潔白嬌俏的背影引人遐想,墨色青絲漂浮在水面形成一張妖異的網。
芩九由衷感嘆一句:
「啊,這才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啊.」
芩九這幾天的日子過得,可謂是人在天堂,心在地獄.
「小九,這金乳酥是哥哥特意從一品酥買來的,你嘗嘗?」
戰野的筷子還沒伸到芩九的碗里,就被白述一個側挑,將金乳酥直接掀到了桌子底下。
白述平和地一笑,道:
「她最喜歡的是紅燒肉,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戰野毫不示弱:
「她以前最喜歡的是或許是紅燒肉,但她現在最喜歡的,就是金乳酥,畢竟時移世易,你怎麼知道她現在的口味呢?」
芩九夾在中間,聽出戰野話裡有話,連忙出來勸架:
「好啦好啦,不就是吃頓飯嗎?要不我給你們互相介紹一下?」
芩九指著白述對戰野說:
「這是白述,我從家裡溜出來之後就住在他這兒,他很照顧我,你得好好謝謝人家。」
芩九又指著戰野,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轉頭對白述說:
「他就是一控制欲爆棚的傻缺,你別理他就行了。」
白述不禁得意地哂笑一聲。
戰野扯出一抹微笑來,道:
「原來是這樣啊,那還真是多謝白公子了,畢竟我家這丫頭,調皮得很,之前住在我家的時候,幾乎天天都要出去喝酒,我呢就得一家家酒肆去尋她,你不知道她喝醉酒有多麻煩,硬是要我摟著她她才肯乖乖睡覺,不過我們家妹妹睡起覺來就是可愛,小呼嚕一打,別提多迷人了,是吧妹妹?」
「.」
芩九面對戰野那標準的狐狸笑容,無語到說不出話來,就連平時懟天懟地的白述也緘口不言。
之後的幾天,這兩人都準時出現在芩九身邊的各個位置,比如白天的門前,中午的後院,甚至是晚上芩九爬上屋頂去看月亮,都能看到兩個人一左一右得站在屋檐上笑眯眯地看著她,然後彼此鬥嘴,循環往複,循環往複.
芩九環顧一下四周,清靜的空氣,清靜的環境,真是神仙一般的存在啊。
可惜這樣的清靜十分短暫.
當芩九愜意地往浴池深處躺了躺,腳卻忽然碰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一秒過後,浴池裡悄無聲息地探出一顆頭來。
芩九驚地大叫一聲,連忙緊了緊身上裹著的紗衣:
「!你在這裡幹什麼!」
「當然是提防那個色狼凡人對我妹妹圖謀不軌了。」
那人逐漸從浴池中站起來,往岸上走去,兩隻修長有力的雙腿踩在浴池的水漬,似乎被蠱惑一般,落入瞳孔的是一雙黑如深潭的雙眸,似清明似迷茫及一閃而過的複雜。他隨意伸出手撥弄著他的碎發,霎時水珠飛濺,眉頭輕佻被打濕的睫毛此刻顯得更加純黑濃密,翹起二郎腿坐在台階上似笑非笑地看著芩九。
「你說什麼呢!快給我出去。」
芩九一拍水面,水花四起,悉數飛濺到戰野的身上。
「喂,我可是你親哥哥啊,我身邊的狐狸朋友小時候都是哥哥妹妹一起洗澡的,就我沒有。」
「誰管你啊!快給我出去。」
「我就不。」
芩九見戰野當真一副鐵了心不走的模樣,便也懶得去跟他計較,畢竟這變態狐狸一炸毛,指不定又會幹出啥變態的事情來。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輕輕扣門的聲音。
「你在裡面嗎?」
白述!他怎麼來了!他來幹什麼?
芩九看了看自己現在這模樣,騰地一下炸了毛,忙不迭地摸爬滾打地走到岸邊,二話不說就把戰野往外推:
「你快點走啊!要是白述看到了誤會了怎麼辦!哥哥,好哥哥,算我求求你了,你就趕緊走吧,啊。」
不論芩九怎麼厚著臉皮撒嬌打滾,戰野動都不帶動一下。
「小九,我進去了。」
「啊,你先別進來!」
芩九慌忙阻止,可惜這一聲喊還是叫晚了,梨花木製的門被緩緩打開,戰野說時遲那時快,一把捉住芩九的手腕,將她從水裡一把撈了上來,讓她跌坐在自己懷中動彈不得。
芩九的視線被戰野悉數擋著,看不見站在門口的人,只聽得一陣銅壺還是酒盅之類的鐵器落地的聲音,如此鏗鏘有力,震得她心中一陣膽寒。
「妹妹也真是的,明明在跟哥哥親熱,還讓旁人進來。」
戰野意味深長地沖門口之人報以一笑,還故意將音調拉得老長。
芩九掙扎著從他懷裡坐起來,只見站在門口的白衣男子靜默於原地,巋然不動,微風將他的發吹得凌亂,他的眼眶通紅,唇似乎也在微微顫抖。
這個看著一直挺拔結實的男子,此刻雙手扶著門框,竟顯得如此單薄無助。
他望著坐在他人懷中的少女,微微笑了一下,靜默地將門關上了。
過了良久,芩九懊惱地指著合上的門,大吼道:
「你看!他誤會了!」
「嗯?誤會就誤會唄。」戰野像陰謀得逞了似的,愜意地順著台階躺下來,悠哉悠哉地道,「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想做我的妹婿,連這點心理承受能力能力都沒有,那哪行呢?妹妹,你希望天天留一個愛吃醋的男人在身邊嗎?」
芩九合了衣便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一邊跑還不忘回頭威脅道:
「哼,白述要是不理我了,我這輩子就都不理你了!」
芩九衣衫不整,連鞋子都沒穿便直奔荼靡閣去了。
我知道的,他在那,他一定在那的
「白述!」
芩九猛地推開荼靡閣的大門。
昏暗的房間里,只見一個白色的身影瑟縮在床邊的牆角,抱膝而坐,手指不停地撫弄著刻在床頭的兩個親嘴小人,鼻息沉重,目光遊離,整個人不住地顫抖著,彷彿整個人都失了魂。
有一瞬間,芩九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那樣地弱小無助,傷心欲絕,真的是她記憶里那個叱吒江陵的少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