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攫戾執猛白相之,堯舜巾幗玉溫棄
芩九哆哆嗦嗦地在門口蹲了快半個時辰,愣是不敢進門。
偶然路過了幾個丫鬟下人見狀,笑著對她說:「少夫人不必害怕,這次呀,陣仗算小的了。想當初替少將軍取名那日,老爺和夫人從東院打到西院,差點兒就要把整個兒將軍府都拆了呢!」
天哪,這麼可怕.
芩九招呼其中兩個丫鬟上前來。
「兩位姐姐,我的這兩位公公婆婆,是什麼來歷啊你們瞧這陣仗,我也不敢貿然進去啊,還是得先了解一下他老人家的喜好啥的,投其所好是不是。」
兩個丫鬟相對看了一眼,點頭道:
「少夫人說得也有理,那咱倆便同你講一講.」
三個女孩子立刻圍成了一個圈。
這兩丫鬟年紀尚小,約摸也就十三四歲,看起來稍大些的那個清了清嗓子,開始說道:
咱們的老爺,人稱怒目修羅,想當年他也不過是一介平民,僅靠一己之力剿滅了當時在京城為非作歹的黑龍寨,除了陛下的心頭大患,這才被提攜了都尉。再後來上了戰場,憑一把霸王刀,生屠了半個敵營,不久后就當了關東大將軍,所以有人稱他:攫戾執猛白相之
咱們夫人么,身份便尊貴了她可是西楚府老將軍家的獨苗苗,雖然是女子吧,風采氣度卻一點兒都不輸給男子。四歲就跟著老將軍上了戰場,六歲就能排兵布陣,十二歲做元帥,打贏了第一場勝仗。她的行軍打仗不似老爺那般勇猛嗜血,更加註重戰術,像是暗夜裡的一匹狼,喜歡殺敵人個措手不及。
可女子當官免不了閑言碎語,朝廷的那些官員私下裡說她是母老虎,當面又稱她是堯舜在世,所有又有人稱她:堯舜巾幗玉溫棄
「攫戾執猛白相之,堯舜巾幗玉溫棄有意思,」芩九喃喃道,「那他們為何會成親呢?」
「這個嘛那時北歷匈奴來犯,陛下為了強強聯合,這才下旨賜婚,希望這號稱修羅堯舜能喜結連理,共擊敵寇。但
誰知老爺夫人在官場上時,那可謂是相看兩相厭啊——老爺嫌夫人是女子,女子上戰場終究不合禮法,夫人呢,嫌老爺子的戰術有勇無謀,莽夫一個。
聽聞他們大婚當天,夫人幾劍就將花轎給砍了,老爺嘛.愣是將將軍府的門都給拆了,誓不讓夫人進門。
不想他們大婚第二天匈奴便來犯了,這對兒未拜過堂的夫妻就這樣匆匆上了戰場。
這一仗打完,竟還打出感情來了。戰爭一結束,他們便拜了堂。
只是免不了爭吵,兩人又皆是這樣的暴脾氣,所以要不了兩天便要上房揭瓦,沒事兒,您日後看習慣便好。」
另一個小丫頭也插嘴道:「是啊,您別看老爺夫人總打架,其實夫妻關係呀,好著哩!老爺子雖然凶,其實他這個人呀,刀子嘴豆腐心。」
「哦那他們二老,誰比較厲害啊?」
「嘿,那自然是咱們老爺子厲害,但是跟夫人打架,咱老爺可從來沒贏過。」
「為什麼?」
芩九還沒有得到答案,門裡便傳來一聲怒喝。
「阿梅阿竹!你們兩個小崽子再給我胡說八道,就扒了你們的皮!」
與此同時,屋裡那乒鈴乓啷打東西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兩個丫鬟嬉笑著跑開了。
「少夫人,記得我們的話,莫要慌張啊!」
即便她們這樣說,但剛才那聲怒喝著實把芩九驚到了,聲如洪鐘,滾滾如天上來,似雷公之怒。
只是聲音便有如此氣勢,想來此人必定不凡。
不知過了多久,裡屋才傳來一陣稍微平和些的傳喚:
「既然來了,時辰也到了,就進來吧」
「哦是。」
天吶,要進去面對那對兒雷公電母.啊不,公公婆婆嗎?還真有點嚇狐狸呢!
芩九站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往裡頭看去。
只見屋內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的兵刃和傢具,唯有正堂的兩把太師椅擺地端正。
太師椅上坐著兩位中年人。
男子留著黑亮垂直的發,穿著深紫色的緞衣,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蘊藏著銳利的黑眸,削薄輕抿的唇,稜角分明的輪廓,修長高大卻不粗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
女子的容貌不及男子那般精幹,面上多了兩分富態,也是黑亮垂直的發,深紫色的緞衣,斜飛的英挺劍眉,眉眼似星,面含笑意,有點兒像沙漠里不懷好意的孤狼,笑得有些瘮人,彷彿隨時會發動突擊。細瞧那臉龐,跟她那廂夫婿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連氣場都很像。
二人的面色不像那些普通的富商貴胄般白嫩,微微透著黃,皮膚也有些粗糙。
不愧是被稱作修羅和堯舜的夫妻,只是那樣簡單隨意地坐著,就能讓人不自覺得想要折服.
芩九跪於堂下,不由得這樣想。
「兒媳見過婆婆,見過公公。」
「哎喲,我的好兒媳婦兒.快快起來快快起來。叫婆婆多見外啊,你就同述兒一樣,叫我一聲娘吧。我兒的脾氣啊就跟他爹一樣臭,日後,還得請你多擔待擔待了。」
玉溫棄從太師椅上下來,攜住了芩九的手,
「聽你爹說,你叫小九?我瞧見你啊,覺得分外投緣,心中歡喜得很.
咱們府里啊都是些粗人,不必太過拘禮。你公公若是為難你了,丫鬟下人欺負你了,或是我那個兒子對你不好,統統都告訴娘,娘自會替你做主。」
芩九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起碼有人願意幫襯我這孤苦無依的小狐狸。
「哼,你還想替她做主,誰知她嫁進咱們家,是不是不安好心。」白相之冷不屑地哼了一聲。
玉溫棄將手中的玉戒指摘下來,當暗器一般隨手擲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白相之硬挺的鼻樑上。
白相之捂著鼻子,一手指著芩九: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爹為何要把你塞到咱們白家來,還不是存心激我,讓我們夫妻倆生嫌隙,他便好乘虛而入了。」
傳聞永樂侯乃是鎮守關北的定北大將軍,當年的朝堂之上,白相之鎮守東西,玉溫棄平定南亂,兵權三分而立,各司其職,才有江陵國如今的太平盛世。
據說永樂侯年輕的時候對智勇雙全的玉溫棄愛慕不已,愣是拖到了二十六七還不成婚
「死老頭!你跟孩子置什麼氣!」
「我怎麼了?你也不聽聽府里的丫鬟是怎麼說的。新婚第一夜,女孩子家家的一點兒都不懂矜持,跟你一個樣兒.你就會護著那老匹夫的犢子!」
「死老頭,你說什麼呢!」
玉溫棄抽出了系在腰間的短刀便沖了上去。
「怎的,被我戳中心事了吧死老太婆!想打架,我奉陪啊!」
「死老頭,看我今兒個不打翻你,老娘便改了跟你姓白!」
「嘿,你本就該跟著老子姓白!」
「臭老頭」
「死老太婆.」
芩九眼看著他倆從打架到坐下,又從坐下到打架,完全不知所以然,兩道影子從房梁到地上,掀起了陣陣強風。
「看什麼看,還不快退下!」
白相之一邊用手擋著玉溫棄的刀子,一邊不忘將閑雜人等轟出去。
將軍之間的閨房情趣還真不是蓋的,沒一會兒就打到後院的草坪上去了。
即便是兩百年前十萬天兵天將去攻打魔王洞,都沒有這兩人打起來那般有氣勢。
芩九嘴裡「哦哦」地應著,一邊飛快地退出去了。
攫戾執猛白相之,果然是霸氣側漏啊
芩九從飛霄殿出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了,僕人們也紛紛起了,偌大的院子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
哎,不知我那冰塊臉的夫婿上哪兒去了。人間我連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免不了得在府里常住,總歸得搞好關係吧
芩九問路過的幾個丫鬟。
「你們少將軍上哪去了?」
「少將軍呀,今兒清晨的時候接到宮裡的密函,上戰場去了。」
「哦,這樣.」
那群丫鬟回答完問題后,面龐帶笑地看著芩九,竊竊私語著。讓芩九覺得背後一涼,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們.在笑些什麼?」
「少夫人,恕婢子們無禮,咱們就是好奇那個,咱們將軍,是不是功夫不錯啊?」
「功夫?他是個將軍,理應功夫是不錯的,但昨晚他連那一下都沒躲過.功夫還不如本姑娘呢!」
就是嘛,我就使了那麼一點點小法術他就摔了個大嘴巴子,平衡力也太差了吧。
芩九欣喜地以為丫鬟們會稱讚她一句厲害,誰是她們竟羞紅了臉嬉笑著跑開了。
「什麼情況啊我說錯什麼了嗎?」
回到屋裡。
小桃拉住了芩九的手。
「小姐,我都聽說了,您還好吧。」
「我?我很好啊,怎麼了?你們怎麼一個個都奇奇怪怪的。」
「是這樣的我今天早上本想來伺候您梳洗,卻聽見一個叫阿竹的丫鬟說:少將軍今早出門的時候,腦袋上撞了個大包,許是昨夜太過急切了,所以才
哦,還有,您昨夜喊得太響亮,聲音穿得整個寢房都聽見了,丫鬟們都邊聽邊笑呢呃.」
「這有什麼不對的嗎?他的包是因為沒站穩,摔了一跤,我叫是因為.因為疼。」
總不能說我是被雷劈了吧,臭老頭兒說了,凡人若是遭雷劈,必定被轟得連渣渣都不剩,我可不能暴露了。
「好的,小姐,小桃明白,定不會亂說的。」小桃努力憋著笑。
芩九被小桃看得心慌慌的,不由自主地去摸摸屁股後面。
是我沒把狐狸尾巴藏好嗎?這些凡人看我的眼神咋都那麼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