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聽聞往事二
十六歲那一年娘親對我說「你陳家哥哥要回來了,」,當時的我聽了,心裡就跟吃了蜜一樣甜。陳家哥哥啊,他是戍守邊關的少年將軍,鮮衣怒馬,意氣風發。
他有少年人該有的,也有少年人不該有的,比如軍功,比如功名。可我那時,只記得陳家哥哥對我特別好,每年他總是想方設法的跟隨大將軍回京述職,總會帶好吃的,好玩的給我,每年年下他都會帶我去城樓上看雪,帶我去吃我最喜歡的桂花糕。
哈哈,阿槿,你看看,女孩子多好哄,一點吃食,一點關心就足夠讓她把一生許給你。其實我喜歡桂花糕好像只是因為他說了一句,我記得你喜歡吃桂花糕。阿槿,你現在聽明白了,陳家哥哥就是臨璽城裡徽文仙,就是陳葉楓,他負了我,他負了我。」
蘊文越說越激動,剎那間,庭芳樓陰風大起,謝當軒趕緊施法穩住他。阿槿適時開口道
「如果實在難以啟齒,你可以不說的。」
蘊文冷呵一聲
「不說?不說你怎麼知道你們神仙界還有這樣薄情冷心,自私自利的人。
那一年我十六歲,他十八歲,那年他從邊關回京后就一直留在京城沒有走,雖然他戍守邊疆多年,可是沒有戰爭,他就沒有戰功,在京城這個人吃人的地方不可能站不住腳。陳葉楓過世的父親與我家交好,他時常來看我,看我時不是糖豆就是糕點,總會給我帶一些。
你說我堂堂長圳國的郡主,天下什麼糕點沒見過,偏偏被他的糕點迷了心竅,一雙眼眸,不見天地,唯他入目。我以為他同我在一起是喜歡我,他不過是借我家權勢為他平步青雲鋪路。沒有戰爭他就創造戰爭。果然是天生的戲子,我爹在朝廷摸爬滾打一輩子,也被他騙得團團轉。
那一日,繁花似錦,旭風和暢,娘親問我『讓你嫁給陳哥哥好不好?』我那時想著,嫁給他就能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我想都沒有想。阿槿姑娘,我想都沒有想就答應了。我只想這能和他在一塊,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歡,是不是愛。
九月初九,是重九的日子,取雙九長久之意,十里紅妝,山河為聘,我乘著花轎從丞相府到了陳府,燕燕于歸。紅蓋頭下我看著爹娘和姑姑不舍的眼神,看著他們強忍的眼淚,也只是覺得是人之常情,鳳冠霞帔,盛世紅妝,翠鈿步搖,施衿結褵。大概從那個時候起,我的一生就註定。
大婚當日,我一身紅衣,足抵紅蓮,紅衣素手,風光大嫁,我看著滿屋紅燭,忍不住開心,我聽到他在新房外和別人喝酒,他的兄弟們要他不醉不歸,他說我家娘子還在等我,我先走了。『我家娘子』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像夢一樣,我家的,我家的,我是他家的,是他的娘子。我覺得美好的有些不真實。
他從酒席上回來,掀起我的紅蓋頭,我看著他有一絲驚訝,開口對我說
「卿卿」
原以為他酒勁上頭,借著酒勁說一些肉麻的話,後來才知道,我穿紅衣是有些像他喜歡的那個姑娘的,那句話是對他喜歡的姑娘說的,那是他們的小秘密。
我嫁給他的前幾年,他與我恩愛非常,每天與我對鏡描眉,做所有情人間該做的事,照顧我,愛護我。他時常抱著我說
「以後」,以後,多麼美好的字眼,一個男人願意把以後都給你,可是誰知道這句以後,是不是給身邊人聽的。
他總是買給我硃砂色的衣服,說『瞧著歡喜,心裡開心。』其實他喜歡看小姑娘穿白色,而我穿鵝黃更好看,可就因為我穿紅色像她,所以他放棄了鍾愛的白色。男人吶,總是在不經意間把姑娘的心傷的體無完膚。幸而我當時是不知道的,在我那悲慘一生中有幾年歡快日子。像是大夢一場,終究是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阿槿聽著心裡也不是滋味,對蘊文說
「你莫傷心,為了這等負心漢,不值得。」
「阿槿姑娘,他若只是負心漢,就好了。婚嫁三年,他一路青雲直上。我以是為父親不願看我生活不體面,明裡暗裡為他鋪路。可是我父親清正,根本就不願私相授受,買賣官職。我們雖與陳家結秦晉之好,但是父親是絕不會幫他的。
父親哪裡是怕我過得不體面,他本來就不願讓我嫁他,是陳葉楓,他用我威脅父親,阿槿姑娘,他用我威脅我父親,你知道嗎。我知道后深深覺得對不住父親,父親兩袖清風一輩子,最後讓我毀了清白。
爹爹是文官,就算是位極人臣也終究是臣,怎麼可能一語定乾坤。而那些武官也不像文官一樣講道理,他們覺得文官只是一群紙上談兵的烏合之眾,比不得武官衝鋒陷陣,血戰沙場的對國家有用,對文官打心眼裡看不起,我爹爹最終還是心疼我,放下身段去和武官虛與委蛇。
陳葉楓那個時候在我耳邊說盡了好話,他拉著我的手說著以後,他說以後我們好好照顧爹,我們好好的爹就開心,他還說等以後我們有了孩子,爹就能享天倫之樂了,以後讓爹做最幸福的人。我信了,我竟然信了,漏洞百出的話我還是信了。
他還恬不知恥的和我說以後。他怎麼有臉和我說以後。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卻不知道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他,他知道沒有戰功,他的地位還是不穩。於是他設了一個六年的局,讓兩個國家為他陪葬,真真是好謀划。
他二十三歲那一年,耀雲國以邊疆牛馬越界,吃了耀雲國的牧草為理由攻打長圳國,他奉命出征,還特地將我帶在身邊。我當時還以為是他放不下我,呵呵,女人吶,怎麼可以這麼傻。我隨他到邊關,關隘還未到他就將我扔下,對我說
『前方戰事吃緊,他先行一步』
我一個柔弱女子,獨身大漠邊塞,他竟是走的頭也不回,可是你說巧不巧,耀雲國這是剛好大軍過境,他們將我綁回軍營,做了人盡可夫的妓,我拚命的逃,拚命的跑,我求他們放了我,放過我,可是我推不開他們,我沒有辦法,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要經歷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