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硝煙

()陽光照在宮廷的飛檐上，銅鈴閃爍，內閣里坐著以章昌源為首的內閣大臣，皇上不怎麼插手這件事，平時都是看看內閣的摺子，沒問題批了，有問題就找章首輔問問。

因為太子在輔政學習階段，太子宏每日必到，不但到，而且常常發言，他背後清流出身的陸其為，官宦出身的方北林，世家出身的莫窘白小濁等等都隨之而來，為將來進入朝廷做好準備。

太子和皇上可不是一種人，太子很有主見，不但有主見而且有手段。說實話，剛開始章昌源並沒有將這個黃口小兒放在眼裡，以至於疏於防範，讓太子的勢力漸漸的蔓延開來，現在的內閣，只要蕭宏不點頭的事情，基本不能執行。

章昌源為此惱火萬分，可他權勢再大，也畢竟是個臣子，再惱火，也得忍著。上一次的刺殺事件，他暗示大理寺給太子一個警告，結果太子明明確確的回應他，看清楚，這是誰家天下！

若是皇上再表態，章昌源可真得琢磨琢磨了，可皇上到現在為止，也沒給那雜種野孩子個稱號，就那麼不明不白的晾著，倒是皇后，主動派了人來示好。

來的時候，福泉公公搖頭嗟嘆，說是路上丟了個小太監，都是那等不機靈的娃子鬧得。

章昌源吃個顆定心丸兒，心道，太子被他娘壓住，只能耍些小手段，跟小孩子撒潑至氣沒區別，沒什麼意思。

若是太子真為了個雜種，沒輕沒重的和他章昌源較勁，那這太子的位子，怕是不該是他的了，章昌源捋著鬍子想，既然皇后示好，總得給點面子，暫且按兵不動，以觀後效吧。

果然，還真是立桿見影。

今天的內閣合議，太子就稱病沒來。

太子不來，他身後那些小朋友就不夠看的了，五千萬兩的白銀就這樣順順噹噹的議下來，龐甘龐監察使的肥臉都快笑開了花，眼見沒什麼事了，一直沉默的太子陣營突然發出一聲，細微但是還挺堅持。

一時間議政殿里目光齊聚，將那人生生的壓矮了半頭，可能他自己也知道，連忙咬著嘴唇挺了挺身子，白凈的臉漲得血紅，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幾乎都快飈出淚來了，此人年紀不大，也就十五歲的樣子，撐在那裡，倒頗有些傲骨的味道。

章昌源決定聽而不聞，轉過頭去，繼續。誰知這孩子忒沒有眼力見兒，顫抖著說

「章首輔大人，這議不能通過」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清流一派最出色的陸其浩的弟弟，陸其為。眼見滿室人沒人理他，陸其為咬了咬嘴唇，攥緊手中的精算項目，求救一般的看向身後的眾夥伴。

莫窘垂眸不語，白小濁撐著下巴看向窗外，一臉不耐煩。只有方北林靜靜的看著他，方北林長得很有男人味道，額頭飽滿，鼻直口方，長眉深目，靜靜的看著人的時候，很有一種令人安心的感覺，陸其為忍不住就目露哀求。

這滿打滿算的算下來，銀錢也不過八百萬兩，如今支出五千萬兩？等於國庫庫存的一大半，讓他陸其為一聲不吭，憑他的抱負理想和家教，他做不到。

章昌源本來是可以不計較的，看在他哥哥御史丞陸其浩的面子上也好，看在他未及弱冠的年齡上也好，可最近他被那個小太子弄得憋屈萬分，邪火很盛，免不了就要刁難一下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混蛋。

「這是何處小子？甚少家教，竟敢打斷大臣議政！你就不怕責罰么？「

陸其為從來也沒這麼公開被人斥責過，當下紅了臉，眼淚在眼圈裡值轉，鼻頭也紅了，嘴唇也抖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緊緊攥著手裡的正本，心裡一個勁兒想，不急，不要急啊！

章昌源老眼一瞪，怒道

」咄，還不退下！「

陸其為明明已經要碎了，偏偏死死的站在原地，一步不退。

太子說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師之濱莫非王臣這不假，可是為人一世，不論富貴貧賤都有要扛的責任，扛得住，頂天立地，扛不住，寧可粉身碎骨也不要卑躬屈膝，他陸其為深以為然，如今他年歲十五，可是到這個節骨眼兒上了，他咬牙去死也得扛得住，扛住了，那麼江南百姓五年就會不論旱澇，溫飽度日，如果扛住了，那麼東臨將士軍餉充沛，武器精良。

陸其為忍住眼中的濕意，在一干人等看笑話的目光中，僵硬的抻出右手，哆嗦著爭道

「首輔大人！江南河道的項目林林總總，學生算了一個表，費用並沒有那麼大，請您三思」

這話一出，那邊怒了，斥責聲潮水一樣涌過來。

陸其為眼中是淚，頭上是汗，死死的站在包圍圈裡。章昌源慢悠悠的喝了口茶

「小公子的意思....你一個人兒比老夫們一群人都強了？這內閣里養了一群光吃飯不幹活的祿蠹？」

陸其為呆住，張口結舌。方北林一見這群內閣之人大有將陸其為戳死的意圖，開口道

「各位大人息怒，陸其為不知深淺是真，有意冒犯是假，這賬呢，是太子吩咐的，上頭交代，底下照辦，如今太子沒來，他總不好一聲不吭。為人臣子的也是沒有辦法，要不然這樣，大人們暫且歇歇，小子們去東宮問問殿下的意思？這也好交差啊。」

就算方北林的爹是戶部尚書，章昌源也未必會忌憚，但是面子上總是要留兩分兒，而且他心裡有一種奇怪的，就想看看小太子不得不低頭的境況。

於是，這件事也就這麼辦了。

一行人等出來議政殿，白小濁最先，揮了揮手臂，深呼吸幾口。莫窘一言不發，方北林轉過頭來看了看淚眼朦朧滿臉窘迫的陸其為，他現在兩頰羞惱的紅暈還沒退下，紅是紅，白是白。

方北林道

「暫且去東宮吧」

白小濁靠在花樹上嗤笑一聲

「去東宮？太子根本不在東宮！」

方北林掃他一眼皺了皺眉，白小濁不顧莫窘的警告，嗤道

「太子跑了男人，正追著呢，那還有閑心管你們這些事？」

莫窘忍不住道

「我們這些事？難道不是你的事？」

白小濁反唇相譏

「呦，這時候莫公子來精神了？剛剛怎麼沒見到你搭腔啊？哼，揣著明白裝糊塗，江南官員吃下這塊肥肉，每年的冰敬炭敬林林總總都哪去了？」

莫窘難得動了怒色，方北林連忙插上一嘴

「好了好了，別吵了，這些話也是能舀到桌面上說的？」

白小濁冷哼一聲，一拱手

「在下就不奉陪了！！」

語畢揚長而去。

三人注目了他的背影一會，方北林轉過頭來問莫窘

「殿下真的不在東宮？」

莫窘伸出食指按了按眉心，什麼也沒說，只是嘆了一口氣。

此時太子不但不在東宮，他還和韓王殿下被三個黑衣人圍困在飛鷹澗的懸崖邊上，身邊兒的人都被調開，只留有五個侍衛，情況甚是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