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緋靛・遇 第十八章 西緣島

蔚藍天空，絲軟雲朵，陽光明媚。幾束日光拂在窗框上。窗戶微張，暖意湧進屋內。

陌宸甩過外衫，為自己穿上，拿起繫繩，咬住一端，束著護腕。他的餘光瞟向窗子，淡然目光眺望窗外。

「咕嚕咕嚕「

一隻鴿子站在窗框處，腿上綁個小竹筒。陌宸前去抽出信條，打開查看，他神情瞬間凝重。

'陌少，前幾日沐林山莊弟子在回山莊的路上，周澤與安淑慧兩人被人殺害，而韓蘭鈺不見蹤影。源宇'

「陌少，你快點。碼頭船夫在等我們呢。「司徒昊在屋外催道。

陌宸把信團了起來，塞進腰帶中，拿起桌上畫淵劍，走出房屋。

耀眼的陽光透過雲層撒入海面，海鷗在蔚藍的天空中展翅飛翔，浪一層連著一層拍打著木帆船的船殼板。

船艙內，孫影倩和司徒昊躺著休息，而秦洛正走向艙外，她見陌宸站在甲板上，憂心忡忡，愁眉不展，「你怎麼了？「

陌宸側頭看想秦洛，神情便轉換了。微笑著回，「沒事，他們怎麼樣了？「

「剛還暈船，現已躺下入睡了。「秦洛見這兩人心大的樣子，甚是好笑，臉上不由得顯露一絲笑容。

「他們這兩個千金公子，很多事還沒有經歷過。「

「沒經歷過也好，此性子也頗討人喜愛。「

陌宸看了看秦洛，「性子？「

「恩。「秦洛遙看海面，「這性子，你我已是沒有了。「

秦洛知曉年紀輕輕的陌宸就有此等江湖上的威名，想是經歷甚多，他的南倉劍法練得如火如青，定是每日苦練才有今日。他如今是身高居位的南倉少主，而此身份也讓他不能後退，只能向前。

二人靜靜地看著景色，此時無聲勝有聲。

萬里無雲的天空，瞬間烏雲密布起來，下起瓢潑大雨。海浪來勢洶洶，使船顛簸不已。

這一切變化太快，讓秦洛一時間沒有站穩腳跟，身子順勢向後傾仰。陌宸立馬伸手，摟住她腰，而另一隻手拉緊繩子，調整平衡。

「怎麼了！「司徒昊和孫影倩感知船搖晃劇烈，便跑出來查看。

「天呢！這天變得太快了吧，我更暈了。「孫影倩被這顛簸弄得夠嗆。

陌宸喊道，「司徒昊！你去和船夫說，讓他顧好自己。「

秦洛聽此番不解，見陌宸神情嚴肅，卻絲毫沒有慌張，「你要做什麼！「

「你們聽我指示，我說跳海，你們便跳「，陌宸異常冷靜道。

「什麼！跳海！「孫影倩質問，「為什麼要跳海？「

司徒昊通知好船夫，趕到甲板，「怎麼了！「

「你沒聽到嗎，陌少要我們跳海。「

「啊？？陌少！你知道我水性不好啊！「

「如果你還想修復劍的話，便照我說的做。「陌宸看著海面變化，似乎在看準時機。

一時之間，水位線突然下降，后聽見如巨雷般的聲響。

「是海溢！「

船對面升起數丈之高的巨浪，正千軍萬馬般席捲而來。陌宸凝視這一片海域，拔出畫淵劍道，「我將它劈開后，你們就跳海。隨著海流方向，便會到西緣島。「

秦洛神色慌張，劈開？「陌宸，你！「

她話還沒說完，陌宸已是一個輕功向前去面對這巨浪，踩著小浪，扶搖直上，直衝巨浪。

陌宸一躍而上，到達巨浪頂端，雙手凝聚內力。片刻間，畫淵劍劍氣奔騰燃起，陌宸握緊劍柄，眼眸凝聚一處，大臂使勁落下。

瞬間，他將巨浪一處劈開一道縫隙。漆黑巨浪映出銀藍色劍氣，照亮整片海域。

在空中的陌宸隨之墜入，絲毫沒有掙扎。

「陌宸！「

秦洛心急如焚，顧不上自己跳海逃生。她只見陌宸馬上要墜落海底。內心緊縮，她重踩船頭，一躍而起，旋轉身子，搖身輕功去向陌宸。

片刻間，她抓緊陌宸手，兩人雙雙墜入海里，巨浪翻滾，他們便消失在海面上。

孫影倩見此景也想上去幫忙，卻被旁的司徒昊攔住，「你去了也沒用！快我們要跳海了！「

司徒昊看著眼下漆黑海面，深吸一口氣。捏住鼻翼，屏住呼吸，向下一跳。孫影倩也緊跟隨後跳下海。

巨浪一卷而來，撲向海面。因陌宸劈開縫隙，恰好那艘船在空隙中躲過，沒有危及性命，船夫十分驚奇，去甲板上查看，詫異道，「那四位少俠呢？「

一處島嶼海灘上，白色浪花時而跳躍，時而翻滾，時而奔騰。而不遠處的海面上，露出兩個身影。

秦洛扶著陌宸，從淺灘走上岸邊，全身濕透，疲憊不堪。

到了岸上，陌宸側身癱倒而下，喘著粗氣，狠狠倒吸口氣，再用力吐出，此舉持續不斷，讓他緩和不少。秦洛跪在地上，低著頭，雙拳緊握，全身顫抖不止。

「娘親！「

蘇如憶躺在塌上，臉上毫無血色，慢慢閉上了眼睛。

「爹爹！「

秦炎倒在血泊中，脖頸冒著鮮血，止不住得流下。

「終於到了。「陌宸鬆口氣坐起身，看向身旁秦洛，見她一言不發，全身微顫，關心著，「洛兒，你怎麼了？「

「你...「秦洛雙拳越握越緊，「是不是應該告知我一聲？「

「恩？「陌宸瞪大眼睛，不知何意。

「有危險為何不說...為何都要一意孤行...「

陌宸見她側臉，一行淚劃下，他慌張揪心，急忙握住她手臂。秦洛一抬頭，兩人對視，她淚如泉湧，滿臉淚痕。

「洛...洛兒...「陌宸感到不知所措，心慌意亂，他完全不知發生何事。

「秦洛！「

一處海面上，孫影倩用力拖著司徒昊上岸，而他已沒有知覺，被自己任意拖拽。

秦洛聽到后，扯開陌宸手，擦乾眼淚，朝向那處跑去，陌宸也隨後跟上。

「秦洛，你看看他。「孫影倩急切道。

秦洛觀察一番，將手放在他腹上，集中內力往下一按。司徒昊瞬間將腹中的海水給吐了出來，不斷咳嗽，緩了片刻，就在旁埋冤，「陌少你這人！為何不早說！「

陌宸無奈道，「我不是說了嗎？「

「我說出發前！咳咳咳！你是想把我害死嗎？「

「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那是我命大！「

一陣海風吹過

「阿...嚏，這就是西緣島啊。「孫影倩全身發抖，「陌少，我們現在去哪兒，天色也暗了，晚上會更冷，而且我們...「

四人全身濕透，互相看著彼此。

「撒撒撒「

草叢裡有著動靜，慢慢的一個身影顯現出來。近開此人穿著樸素，帶有些書生氣，他抬頭望向他們，「陌少？「

西緣島上種滿柳杉，綠樹成蔭，枝繁葉茂。穿過樹林，有幾座木屋。陌宸和司徒昊烘乾衣服，圍坐火堆旁，上面還架著鮮魚，只聽火星噼里啪啦亂蹦。

「他就是曉躍啊，這男子長得如此文質彬彬，真的會鑄劍？「司徒昊小聲懷疑道。

「你不相信，可以回去。「

「當我沒說。「司徒昊撇著嘴，默默盯著烤魚。

孫影倩走來也坐在此處，陌宸見她一人，便問道，「洛兒呢？「

「秦洛說太累了，就先睡下了。「孫影倩環顧周圍，活潑的她今日格外沉靜。

陌宸回想當時情景。難道是怪我沒提前說？想來她是惱了，可如何是好...

三人圍坐在火堆旁，想著各自心事。

曉躍向他們走來，打破此處寂靜。「我剛釣到的魚，這裡也就只有這個，你們就將就吃吧。「

孫影倩和司徒昊雖然心中有事，但也不能餓壞肚子，拿起魚便開吃。

曉躍看向陌宸，「你們就在此處住著，明日我帶你們上山。還有那小兄弟的斷劍，等明日再幫你想辦法。「

「多謝曉躍兄。「陌宸恭敬道。

「誰叫你有恩於我呢，你們先吃吧。「曉躍說完便離開了。

這一天過得很快，而對秦洛和陌宸卻很漫長，他們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清晨，西緣島籠罩在白霧中，近處花草樹木都在濃霧中時隱時現。陌宸一行人緊跟曉躍身後，準備上山。

「還好有曉躍兄帶路，不然這麼大的霧，定會迷失方向。「司徒昊環顧四周。

帶路的曉躍，提醒道，「西緣島大霧是常有之事，你們小心腳下階梯，濕潤得很，別摔著。「

曉躍話剛落，孫影倩剛踏上一腳，便失去平衡，幸好被司徒昊扶住，「哎呦，大小姐，你可小心啊，你摔倒是沒事，別連帶我們一起下去。「

孫影倩心慌一陣，安撫自己小心臟，「嚇死我了...「

曉躍笑了笑，對身後的陌宸道，「陌少，你這行人可不簡單啊。「

「何以見得。「

「除了你身上的畫淵劍，那兩位姑娘的劍也非同尋常啊。「

孫影倩驚奇道，「恩？我們都還沒拔劍呢？你就能判斷的出？「

「我日日與劍為伍，見劍柄劍格便能知曉，孫姑娘的劍格外形獨特，這世間能鍛造出的，除了我和師父外，也只有世代鍛造兵器的姜家了。「

孫影倩感到意外，他說的確實如此，「這是我娘生前鍛造，也算是我娘的遺物。「

「另外一姑娘的劍，我今日細看也是大吃一驚，此劍是消失已久的破魂劍吧。「

秦洛回道，「確實。「

「這劍我雖不知是何人鍛造，但此劍嗜血，本是邪惡之物。卻被當年秦炎無意中發現，那時它有些損壞，秦炎便找到師父，想法子修復。此劍又有靈性，似乎是為感激秦炎所救，此劍也只有秦炎才能驅使。持劍者本性善良，它便是良劍，若陰險，則是凶劍，今日易主，沒有釀成大禍，我也安心些。「

曉躍喋喋不休得講著斷魂劍的歷史，也讓司徒昊和孫影倩增漲閱歷。

「洛兒就是秦炎的千金。「陌宸道。

「真的嗎！「曉躍吃驚道，後點了點頭，「果然破魂劍還是那樣，如此有義氣，也只有秦炎後人才能驅使它。「

「說道穆大師。「司徒昊問了起來，「如今在何處？「

「這島上只有我和師父，他老人家可能在某處小歇，我也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他了。「

「你們不出島嗎？「

「我和師父從不出島，已是對這世間沒什麼可求，這島也極為安全，沒人能輕易進入，如今也就只有陌少才能做到自由進出。「

時間慢慢流逝，他們已經走了有些路程。司徒昊停在一處喘氣著，「這還有多久啊....太累了...「

孫影倩嘲笑著，「你這人好吃懶做太久，也該鍛煉鍛煉了。「

司徒昊已是沒力氣和孫影倩多拌嘴，「曉躍兄，如果再爬，我可就不行了...「

曉躍笑著，摸索身邊藤蔓，「我們已經到了。「

司徒昊看向周圍，他們正身處在山腰上，左邊是山，右邊是崖，什麼也沒有，「這...算到了？？「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眼睛出問題了。

「小兄弟別急。「說著曉躍便拉下藤蔓。

片刻，曉躍那兒發出聲聲巨響，他身旁的石頭正在在移動，緩緩地看見一洞口...

「走吧。「曉躍先行進入，其後也緊跟著。

山腹內別有洞天，地面離上頭有數尺高，卻沒有房梁，也沒有撐柱。兩旁收納不計其數的書，這書量倒可以和南倉閱樓閣較量一番。深處有個火爐，周圍掛滿劍胚，附近也都是鍛造劍的工具。

曉躍帶著四人想向前看看。

「嘭「

前方出現巨大動靜，把眾人都驚了下。

「發生了什麼！不會要山崩了吧！「司徒昊害怕道。

曉躍望著煙霧繚繞的前方，好像想起什麼，「哎呀！我的鴉玄石！「

「鴉玄石？「孫影倩和司徒昊露出疑問神情。

曉躍跑向火爐那兒，他們這才看清原來是此物炸了。

司徒昊放下心，「曉躍兄，你這爐子沒事吧。「

曉躍見此爐已是支離破碎，哀傷道，「想是不能用了吧...「后他便在廢墟里扒拉著什麼。

司徒昊和孫影倩好奇心大漲，上去查看。

「哦！「曉躍好像發現了什麼，「它居然還完好無損！「

四人盯著曉躍手上的黑石，那石看上去普通，但黑里透亮，讓人意外。

「曉躍兄這就是你說的鴉玄石？「

「恩。「

「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啊。「司徒昊睜大眼睛再次細看。

「你是不知道這石頭是我無意間在海里發現，幫它打磨拋光，想嵌入在劍格中，但我只要一放入，這石頭就會發出黑氣，瞬間將劍就絞得粉碎，你看。「他指著旁邊，「那就是被其弄斷的殘骸。「

「哇！「司徒昊跑去那兒，「這石頭那麼邪門，要不扔了吧。「

「也有這麼想過，我一氣之下，將它扔進火爐中，想隨它去，沒想到...「

孫影倩搖著頭，惋惜道，「一氣之下，火爐也喪命了...「

曉躍為此苦惱，可這時手上鴉玄石突然蠢蠢欲動，瞬間飛出他手心，直衝一處飛去。

秦洛緊盯此石，方向正朝自己。看此情形不對便拔劍抵擋。

那塊石頭雖被彈回，但沒有放棄，似被某物吸引一樣，筆直再次飛去，想再來一擊。秦洛繼續用劍格擋，可今日不知為何，四肢無力，眼神迷離，無法看清這石頭的動向，只能憑藉劍身格擋。

這時陌宸看出秦洛異樣。同一時刻，那石頭正要再來一擊，但秦洛已是頭疼不已，無法再次招架。他一躍來到身旁，抓著她右手，用破魂劍將此物砍下一刀。

此石瞬間裂成兩半，掉落在地上，居然還不停抖動。

陌宸扶著秦洛站穩腳跟，而他碰到秦洛手時，感到奇怪。

洛兒的手為何如此之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