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緋靛・緣 第三十五章 赫 燁

夜闌人靜，南倉山萬物都進入夢鄉，而陌宸和秦洛兩人像是有說不完的話，聊不完的事。

陌宸聽完便鬆口氣，「此事是我的過錯。「

「都過去了，現在很好，你不要給自己施加過多壓力。「秦洛話落，側頭向陌宸沉重神態，「不過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那是什麼樣？「

「你小時那麼頑劣，陌伯伯天天都是打著你去書院，現如今認真樣我還真不習慣。「

「你還不讓人發奮圖強了？「

「讓，當然讓。沒有你的發奮圖強，哪有今日我秦洛呢。「

陌宸有些得意，「恩，不愧是我調教出來的弟子，說得話甚是好聽。「

秦洛可不是孫影倩，句句都能說回去，她只能勉強笑笑。

陌宸乾咳聲，「我這也算幫你大忙，打算怎麼報答我？「

「報答？「

「你難道都沒想過要報答我嘛。「

「你都是少主了，還想要什麼？「

「不一定是物，可以是事。「

「我怎麼覺得這也是你安排好的呢？「

陌宸尷尬地抓下耳朵，其實被她說中了，這也是計劃的一部分，「恩...「

「恩？你這是承認了？「

「我可沒說什麼...你...你...「

秦洛聽他欲言又止，想他應該不會做出格之事，「好，你說我便答應。「

「這麼爽快？「

「我本就是這樣。「

陌宸笑得合不攏嘴，便與她說一事。

昏暗地下密室內，沉靜得沒有聲響，燭光微微晃動，一片沉寂深重。這一處，沒有池子，沒有那可怕身影，而是內室，好似有人在此常住。

赫燁躺在榻上，麻布包裹上身，他昏睡不醒，傷勢嚴重。被破魂劍所傷本就非同小可，能活下來已是萬幸。

黑衣女子為他擦去汗水，露出擔憂神情。在燭光下，赫燁的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稜有角的面部輪廓，俊美絕倫，可他眉眼緊皺，眼皮下的眼珠不停轉動，身體顫抖，想是在做噩夢。

黑衣女子蹲在他旁，將赫燁的手放在自己臉頰旁，看著日夜被夢魘所纏的他，心疼不已，臉頰劃過一道淚痕，「赫燁，你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在夜晚一屋內，燭火通明，青澀年少的赫燁盤坐在塌上，全身籠罩黑霧，好似正在修鍊功力。

瞬間，表情極為痛苦，同一時間黑霧正全部灌入他胸前，像是在吞噬著。

「赫燁！「

一男子闖進，大步向前，神態緊張，而赫燁卻露出一張陰險面孔。

「朱培，你來幹嘛？「

朱培的相貌外形看似比赫燁年長些，他察覺到黑霧，「你居然偷學禁書！你不怕被長老抓到，廢你武功！「

赫燁冷冷笑道，「費我武功？從我赫氏一族全部處死的那日起！我就什麼都不在乎了！你別以為當年把我救出，藏在這裡我就會感謝你！不會！我要報仇！我要讓他們全部死在我手上！「

「你！我不是答應過你會徹查此事嗎？你為何怎麼固執！「

「查？查了這麼多年，有結果嗎？現在誰還會相信，當年害死教主的，不是我爹？要竄謀的！不是我赫氏一族！「而這時，赫燁心如刀絞，他狠抓衣領，眼睛充血。

「你這小子！非要把自己走向絕路！「朱培見黑霧開始加大力度，吞噬他心智。朱培驅使內力，控制住黑霧，還想將它從赫燁體內取出。

黑霧好像察覺有更強大力量，朱培比赫燁年長几歲，功力本就在赫燁之上。黑霧開始轉向朱培身上，通過內力直接進入體內。他感覺黑霧在攻入自己全身，且速度比想象的還要快。

「朱培！你！快放開！「

朱培已將赫燁身上全部黑霧轉移自己身上，他緊接一口血腥味直達口腔，碰出鮮血。

赫燁在旁驚慌失措，「你居然！將迷竭術全部吸走！你不怕嗎！「

「你現在到擔心我安危了...咳咳…「朱培劇烈咳出血液，氣喘不止，「這術法已在我體內，你只能再次得秘籍，重新修鍊。但現在你已經無法拿到秘籍！「

咚咚咚！

有人狠狠敲擊門框，朱培感到不安，趕緊將赫燁推開，示意他快走。赫燁見外面來勢洶洶，咬牙轉身跳窗而去。

一人破門而入，那是荀長老，他見朱培全身被黑霧包圍，氣急敗壞，「朱培！你居然偷學教中禁術！「

「荀...長老...「

朱培忍著疼痛喚道，眼神漸漸放空，自知無路可逃，也無話可說。他偷瞟窗戶，想著赫燁已是逃離，便安心了。

他今年才十八，而六歲那年卻眼睜睜看著他一族被滅，被仇恨蒙蔽雙眼直達十二年。他本該死在屍堆里，可朱培無意發現這孩子還有一絲氣息，便偷偷救活他，可能這孩子命不該絕。

朱培將他藏在此，希望赫燁能將仇恨忘卻，重新面對未來，可沒想到他越走越深。

大牢中，朱培靠在冰冷石牆上，緊閉雙眼，那黑霧一直在體內活躍，自己已是命不久矣。

「朱培！「

朱培聽有人喚，睜開雙眼，只見赫燁站在鐵欄外，用內力摧毀鎖鏈。

「走！「赫燁急忙扶起他。

「你還回來做什麼！「

「不要多廢話！快走！「

朱培同赫燁走出大牢，這一路都有弟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想是已被赫燁斃命。兩人連夜離開秋業教，逃到一山洞中。

「你為何救我，我已是將死之人。「

赫燁坐在一旁，「看在你把我帶大份上，我才救你。「

「就算救出我，也會再被他們找到。「

「那就來一個殺一個，來一群殺一群。「赫燁眼中充滿殺氣。

「你的仇恨到底如何才能消！「

「你還在為他們找想！他們可是要讓你自費武功！那和廢人有何區別！你要如何自處！「

「早知你狠他們入骨，我就因該將你送出去，讓你忘記這一切。「

「這世間沒有後悔葯，報仇雪恨是遲早的事。「

「我不會讓你做的。「

「你還是想想你自己吧！「

話落，朱培突然身體竄出黑霧，開始頭疼欲裂，倒在地上，慘叫不止。赫燁看似不對前去身旁。

「喂！你怎麼了？「

此時一男子出現在洞內，赫燁看此人著裝，便知是秋業教弟子。

「朱培！原來你在這！看來只能將你就地正法了！「

赫燁意識行蹤敗露，提高警惕，驅使內力，先發制人。這男子功力在他之上，兩人交戰數招，赫燁被他死死掐住脖子，讓他難以呼吸。

「從哪兒來的小子！居然敢與我過招！「他的力道慢慢加大，眼看赫燁要無法呼吸，死在此人手上。

朱培起身，搖晃身子，看向那處。他的手被黑霧籠罩，瞬間來到男子身旁，一掌將他打出洞外，而那人倒在地上，被黑氣纏繞雙眼，口吐鮮血。他似體內疼痛難忍。掙扎片刻后，瞳孔放大，沒了知覺，死不瞑目。

赫燁得救，吸到空氣時劇烈咳嗽，而旁的朱培站他旁。

「你不是要殺他們嗎？「

「什麼？「赫燁不懂朱培在說什麼。

「那就不盡殺了他們，還要殺盡天下人，血流成河才最完美。「

朱培的話語里扼殺了一切感情，赫燁背後發涼，他怎麼變了個人似的？

「你怎麼了？你！「赫燁起身抓住他胳膊，才發現他的眼神變了，那黑霧圍繞著他。朱培稍稍抬起手轉動一番，像是與它玩耍。

赫燁心中一驚，「你難道已與它融合一體？且還被黑霧喚起了心魔？「

朱培邪笑著，「看來是的，不過我很喜歡。「

赫燁見他模樣，也不經意冷笑起來。

我本就討厭你那泛濫般的善良，你善待的人如今要殺你，居然還在裝好人，勸說我。

「你這樣我也甚是喜歡，現在你終於和我站在一條線上了。「

而這天過後，他們便遇上闋痕，不久就發生苻河一戰。

那日，赫燁站在山口，等待朱培勝利歸來，可沒想等來的竟是他的死訊。赫燁內心痛苦不堪，雙手握拳顫抖，可他沒有落淚，淚水與善良早在兒時一同死去？朱培的死只會讓他更憎恨正道之人，更狠南倉入骨。

闋痕還告訴自己，她不會放棄，並指著旁邊女孩道。

「我會教她武功，磨練她的意志，讓她成為我手上利刃。不久會為我們殺盡天下人。「

赫燁見那女孩，眼神空洞，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后才知她是秦炎之女秦洛，這闋痕的手法真是齷蹉。他冷冷笑著，不過自己也有計劃，他要做到萬無一失。之後便與風垠國丞相曹豫贏合作，互惠互利，甚至借闋痕勢力，讓秦洛暗殺對曹豫贏不利之人，為其鋪路。

可也因闋痕的無能，讓秦洛找回記憶，居然多次破壞他們計劃...

「秦洛...陌宸...「赫燁緩緩睜開雙目，回憶盡寒山密室時，那兩人是如何傷他的。

「赫燁？「黑衣女子感知他蘇醒連忙喚道。

赫燁冷冷的看向一旁，想動些身子，可卻觸及傷口，滿臉疼痛。

「大人傷還未痊癒，不能隨意亂動。「

赫燁深呼吸，緊緊握拳，「秘籍已毀，那曹大人應是很惱怒吧。「

黑衣女子拿起帕子，放入面盆浸濕，「他那兒小人可管不上。「隨後將其擰乾，為赫燁擦拭汗水。

「你是忘記我們與他的約定了？「

「沒忘，可大人傷勢未愈，小人是不會離開你的。「

「如此感情用事！必會毀我大事！「赫燁怒斥著她，將她手甩開，但動作過大，傷口疼痛難忍。

黑衣女子著急上前查看傷勢，嘴邊道歉著，「小人知錯，請大人息怒。大人千萬不要再亂動，以免傷勢加重。「

赫燁的手被她緊緊握住，淚水掉落在他手背上。赫燁感知那淚水從手背劃過，想是這孩子第一次見自己重傷，嚇到些。他抬起手輕輕抹去女子眼旁淚水，「我的傷自有分寸，我叫你辦的事如何？「

「回大人，秦洛和陌宸已回到南倉。「

「他們居然回去了？「

「是的，而且秦洛已恢復南倉弟子身份，南倉掌門作主讓她破格競選首領。此事江湖已是傳遍。「

赫燁閉上眼睛，深思熟慮后回道，「今年南倉要收新弟子，你藉此潛入。監視兩人一舉一動。「他再次回憶盡寒山一戰，兩人聯手實力非同小可，將會成為自己的絆腳石，「找出兩人軟肋，能重傷一個也是好的，這樣便成不了什麼事。「

「是，但…讓小人再照顧大人幾日吧，等大人能下床，小人便去，絕不耽誤。「

赫燁見她哀求眼神，還翻著淚花，便點頭允了。黑衣女子眼角上翹，欣喜若狂，繼續照顧著赫燁。她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此刻，能近距離陪在他身旁，照顧他，只因她愛他。

天空一碧如洗，燦爛的陽光照射在南倉山上。俯看南雀廬中，那光禿禿的樹還在院中挺立著。

它的葉子已剩下幾片，突然一陣赤色微波力，讓它顫抖一番，樹葉掉落，不過還好，還有一片葉子，看來它甚是堅強。

過一會兒，遠處閃過一道銀藍色劍氣，直衝過來，只聽「咔嚓「一聲。砍斷了只有一片葉子的樹枝，至此那顆大樹徹底禿了...

孫影倩和司徒昊坐在庭院石凳上，品著茶，望著一處寬廣青石板平地，還不斷傳來兵器打鬥聲。

「他們這第幾場了？「司徒昊眯著眼，一臉無奈。

「正在第五場切磋中。「孫影倩目不轉睛看著，側頭道，「這陌少處心積慮，謀划這麼多事，就是想教秦洛南倉劍法？「

「恩，對啊，目的簡單明了。「

「這...直接和秦洛說不就好了？還特地故意讓秦洛欠陌少人情，轉而以報答之名讓她同意此事，多此一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