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緋靛・遇 第八章 晶瑩花

那黑影在樹林中穿梭，動作矯捷靈敏。

此處光線逐漸暗淡，陌宸泠莫提高警覺。瞬間黑影到達他們面前，與之劇烈交鋒。

兵器相交聲不斷，黑影穿梭樹林中，時隱時現，消磨兩人戰力。

深林幽暗，風吹動樹葉，「沙沙「聲不斷，憑視覺和聽覺根本判斷不出黑影在何處。

泠莫四處觀察，發現地上有熒蘭色痕迹。一塊、兩塊、三塊...很快她發現這痕迹是從一明處過來的。

「南倉少主。「泠莫指向那兒，「跟著這痕迹走，定能逃離。「

同一時間，森林中發出陣陣可怕笑聲，「闋痕！你終究還是來了！這片森林為你而創，也是你的葬身之地！「

瞬間，黑影不斷攻擊泠莫。她甩出冰絲強烈抵抗，冰絲觸及到深林樹根，蘸染殘留毒液，隨後冰絲竟無法注入內力。泠莫瞬間震驚，此毒居然能壓製冰絲，讓其無法施展。

她無奈收回，盡跟對方赤手空拳。對方有著地理優勢，泠莫處在了下風。

黑影順勢靠近她，拔出利器向她手臂揮一刀，拉出道深口，再轉身將泠莫踢出森林外。

森林外，寬敞無邊，有一個巨大石盤在地上。石盤中有一條條紋理清晰的紋路，它們最終都通向石盤中央。

泠莫被踢至這石盤中，翻滾幾下，艱難站起。她左臂傷口鮮血湧出，流至手指間，滴在石盤紋路中。

「洛兒！「陌宸竄出森林，去向石盤中央，「你怎麼樣？「

泠莫咬緊牙關，隱忍疼痛，一言不發。

「洛兒？「

黑影慢慢走來，他髮髻凌亂，中年模樣，身穿玄色衣服。手持一把短刃，上面流淌血液，「陌宸，什麼洛兒？「

「賀叔，她是秦洛，秦炎和蘇如憶之女秦洛。「陌宸直視賀叔，堅定道。

「什麼？「賀叔細看那白衣女子臉眸，「她不是闋痕？「

可此人為何會有玄寒內力？

他再次看向，那張臉似乎有些眼熟。腦海中呈現他最愛之人蘇如憶的面容，頓時震驚！

突然間石盤中心開始轉動，陌宸將泠莫扶到身旁，卻發現石盤上的血，在慢慢流向中央。

霎時，周圍出現光影牆，圍繞石盤，將陌宸和泠莫去路堵死。一陣風吹來，樹葉隨風落至光影牆，卻突然化為灰燼。

「這是怎麼回事？「陌宸查看周圍，思考要如何逃生。

石盤紋路每處都流淌血跡，流至中間盤縫中。下面漆黑無比，只聽血液滴落聲，后便發出銀色光芒。

中間小圓石盤緩緩打開，慢慢浮現出一根石柱。上面種植一朵晶瑩剔透的花苞，根部深深纏繞在石柱周圍。

「這是？「陌宸見此花苞和外形，大吃一驚，「晶瑩花！「

「這女子的血居然能滋養晶瑩花。看著樣子這花是要開了！「在外圍的賀叔見此番此景極為震驚，「不對，這花...「

「賀簫，你看這個。「蘇如憶帶著賀簫來到石盤中間。

「這是？「賀簫見這石柱上的小嫩芽，突然想起什麼，「這是晶瑩花，你把它培育出來了？「

「是的，它現在還小，需要數年的時間才能長大。等它長出花苞，再用我的血滋養它，便會綻放。哦對了，還有洛兒的血。「

「三歲女娃娃的血也能用，難道這花，還需要童女的血？「

蘇如憶狠狠挖他一眼，「要讓它綻放，需培育者的血，或其後人之血，這些王翁都有說過！「

賀簫回憶片刻，立馬望向此女，「她...她真是秦洛！「

晶瑩花吸收血液，開始綻放，同時它的根部，突然拉長，如藤蔓，急速朝向泠莫和陌宸。

瞬間，根莖纏繞兩人。陌宸雙手雙足無法動彈。

身旁泠莫也一樣，可纏繞她的根莖卻散發銀光，泠莫滿臉痛苦神情。

「洛兒！「陌宸見她此樣，想解脫開根莖，可越動則勒得更緊。

「娘，不要丟下我和爹爹....「一個女孩跪在床邊哭泣…

「陌宸哥哥，你在幹嘛....「女孩滿臉微笑看著那男孩...

「爹爹，你要去哪兒...「女孩見一身影慢慢淡去...

「爹！爹！！你醒醒！！「女孩推著血泊中的男子....

「不要...放開我...「一個女人用力的捏著女孩的嘴，將一顆藥丸吞下......

這些片段出現泠莫腦海中。她頭疼劇烈，緊抓髮絲，痛苦慘叫聲。

花朵完全綻放，散發銀色光芒，漸漸地它化成粉末。他們想被指引一般，形成長絲，緩緩飛向陌宸和泠莫。

途中長絲幻成兩根短絲，分別去向兩方向。因被根莖困住無法動彈。粉末進入鼻腔，咽喉，血液，經脈。

「這花選擇了兩個人。「賀簫在外目睹這一切。

銀色粉末全部被吸收，根莖也瞬間枯萎，如同沒有生命般，掉落石盤，旁邊光影也隨之不見。

因根莖枯萎，陌宸瞬間解脫。他沖向泠莫。只見她跪在地上，臉色蒼白，全身顫抖。他準備查看泠莫傷勢。

「洛兒？「

泠莫緊抓胸前衣衫，突然一股血腥味沖涌而來，大口鮮血噴出口腔。她灼心之痛愈發愈烈，血絲布滿眼珠周圍。

體內兩股內力再也控制不住，它們糾纏不清，衝擊脈絡。她再次吐出血液，劇烈咳嗽，粗喘不斷。眼眸開始模糊，意識也隨之消散。

「洛兒！！「陌宸見此狀，一把抱住她，心中隱隱作痛，「洛兒，你怎麼了？「

泠莫已沒半分力氣，靠在他懷裡，微弱喘息，嘴角滿是鮮血。

賀簫趕過來，焦慮不安，見她如此。賀簫下意識抓其手腕，為她把脈，尋找原因。陌宸在旁緊張不安，他感知泠莫的心脈已在慢慢減弱，現只能依靠賀簫

片刻后，賀簫更是恐慌不斷，他已知曉原因，且出乎預料。

陌宸見他神情，急切道，「賀叔，洛兒！「

「陌宸，洛兒體內有兩道內力。且內力之間互相相剋。「賀簫表情凝重起來。

「什麼！「陌宸內心顫抖不斷，倒吸涼氣。如體內兩道內力且相剋，持有者全身經脈會斷盡而亡。

賀簫用內力慢慢注入她體內，一個是玄寒，那另一個又是什麼？

過了片刻，他突然收回內力，驚慌表情更重了，「是赤絮！「

「赤絮？是秦炎叔的內功！「

「為何她有玄寒賀和赤絮兩道內功。「賀簫看向陌宸，「你怎麼找到她的？「

「今日春鄴大會，她代表寒玉門前來比試。「陌宸看著懷中泠莫，「我也是剛認出她來，但她說已完全記不起兒時。「

記不起？寒玉門？闋痕...賀簫將這些串聯在一起，深思片刻。

「若我沒猜錯，十年前，是闋痕將洛兒帶走，給她服下時忘毒，並傳她玄寒內功，可闋痕不知她身上還有赤絮。

剛才你們被晶瑩花選中，它的根莖可解百毒，觸碰即可。所以秦洛可能記起之前事情。

你們吸入晶瑩花粉，可以增加體內內力。此花粉只增加了秦洛身上赤絮。起初赤絮在她體內力量遠不及玄寒，但剛剛的增加，完全與玄寒匹敵。所以才會讓她如此痛苦，兩股內力在體內抗衡，每每發作都是灼心之痛。「

陌宸大驚失色，聽賀簫此番猜想，明白了這一切。心痛如刀絞，緊握泠莫雙手。

「怎麼辦，賀叔，這樣下去洛兒...洛兒便會...「

「不會的！好不容易尋回她！她不能死！！「賀簫堅決道，他不斷思考解救方法。

要讓她活著，她是如憶的孩子，一定要救活她！他緊閉雙眼回想書籍記載，一行行文字顯現腦海中。

賀簫愁眉緊鎖，緩緩睜開雙眼，冷靜道，「陌宸，你把秦洛扶起來。用內力護住她心脈。「他起身走到泠莫身後，席地而坐，已準備好給她療傷的姿勢。

「賀叔，你？「陌宸想知曉他要如何治療，此番情況已是無力回天。

「別說了！沒時間了...「賀簫展露出催促的眼神，陌宸便按照他的話準備起來。

兩人一后一右，在泠莫身邊為她療傷。她身上呈現出一股寒氣和一股熱氣，表情再次痛苦不堪。賀簫見后，對她隔空點了幾道穴位，她的那份痛苦才減緩。

賀簫再此加大內力。陌宸在旁好似察覺些異常。

「賀叔，你要幹什麼！這樣的話你會！「他眼神充滿震驚，驚恐不安。

賀簫在用全身內力壓制玄寒，可這樣他自己便會...

「小子！你給我專心！不然洛兒！洛兒！就沒命了！她必須活下來！這是如憶唯一的孩子，我要保住！我定要保住！「賀簫滿眼傷情，如今如憶不在，他能為她做到的，只有這些，也只剩這些...

幾刻后，泠莫身上寒氣漸漸變弱消失，而她恢復意識，吃力睜開雙眼。賀簫見其好轉，收回內力。

而這個瞬間，他忍不住噴出鮮血，咳嗽幾聲，簡單用手擦拭嘴角，想起身查看泠莫傷勢，但他全身無氣，突然身子向後傾倒。

「賀叔！「陌宸見此狀跑過去，「賀叔，你怎麼樣？「

泠莫聞見動靜，轉身向身看。

此人好眼熟...

是誰...

是...

賀...

賀叔叔！

她眼神慌張失措，見他倒在石盤，奄奄一息，心急如焚去向身旁，「賀叔叔！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

「賀叔，用全身內力封住你體內玄寒，而內力...枯盡...「

陌宸已不知如何開口，賀簫已然不行了。

「賀叔叔！「泠莫眼裡含淚，顫抖著身子，「根本不用為我如此...「

賀簫見恢復過來的泠莫，便抓著她手，雙手緊緊握著，「洛兒...終是找到你了...終是找到了...對不起...那時我就不因離去...若我在...就不會發生這一切...「

他吃力地從袖口中拿出兩朵熒蘭花，「你們把這花帶著，就可以走出幻羅林，不會收到任何傷害。「

他說著這一切，眼眶泛著淚光。

「陌宸...「

「賀叔...「陌宸哽咽道。

「替我照顧好她。「賀簫用最後的力氣握住陌宸手臂，「不要讓她...再受傷害！「

「我會的...「陌宸緩緩低下頭，悲痛難忍。

賀簫躺在地上，朝向上空。他隱約見到蘇如憶在對自己微笑，那個笑容難以忘卻...他眼角滑下一滴淚。

南倉山各處布滿紅綢，窗戶上都貼上了「喜「字。

蘇如憶身穿紅嫁衣與秦炎一起進入大堂，三拜高堂，結為夫妻。這氛圍讓所有人都滿臉笑容，對這對眷侶又是祝福，又是羨慕。

而此時在旁的賀簫，臉上雖有微笑，但卻不經意流下淚水，打濕他的臉頰...

他遠遠望著，那份心意從來沒有說出口...

如憶，從葯玔谷初見你時，我就一直愛慕你。可你當時卻不知'情'為何物，我以為這只是時間問題，早晚一日你便知曉我對你的情。但自從你認識秦炎就變了，你逐漸懂得情愛，便一心追隨與他。想必你是真得愛他，而我只是單相思於你。是我錯過了這一切...

如今我只想做你的師兄，陪著你，看著你幸福美滿，便是我此生的夙願。

「如憶，洛兒找到了...這樣我就不會...愧對…你了...「

話落，賀簫慢慢閉上雙眼，脈搏也漸漸停止...

石盤後方一大片熒蘭花花海，它們隨風輕輕搖墜。熒蘭色花粉在空中隨風飄蕩，幻羅林所有的恐懼被這花海戛然而止。

陌宸和秦洛將賀簫埋在熒蘭花旁。秦洛望著墳土，眼眶再次濕潤。

「洛兒。「陌宸握住她手。現在沒有什麼可說，我只想陪伴你左右。

秦洛深呼吸，緊閉雙眼再緩緩睜開，「我們走吧。「

那片花海是賀簫這十年間一手種植，只因如憶喜愛，長眠在此也是他最大的心愿...

一路上，陌宸見秦洛眼神，雖沒初見那麼冰冷，但卻是傷心欲絕神色。

陌宸知曉她都已記起，他很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何事？闋痕？此人又是誰？她這十年都經歷了什麼？

當年的洛兒是那樣活潑外向，而今日的她，熟悉而又陌生。

他們走出幻羅林，外面風貌同當初秦洛上山時，景色略有相同。

「你打算去何處？「陌宸小心翼翼問道。

「何處...已是無家之人...又何談去處...「秦洛無力遙望遠處。

「你的家就在這兒，洛兒...「

陌宸話沒講完，突然間南倉弟子飛速奔來，圍繞秦洛身邊，一個個冰冷的劍刃朝向她。

「保護陌少！「

「你們在幹嘛！「陌宸見弟子做出這番舉動，惱怒道。

一人走來，「此寒玉門惡女擾亂春鄴大會，重傷多名江湖俠士，將她關押南倉大牢。「

「鄒首領，你在做什麼！「陌宸想阻止他。

「陌少！「鄒黎見他並無大礙，放心不少，「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為何要抓她！「

「這是陌掌門的命令，且這惡女，差點將你給傷著，著實可恨，把她帶走。「

「住手！「陌宸向前阻攔。

「我和你們回去。「

秦洛平淡的口味和話語讓陌宸愕然無語，再見她無神雙眼，「洛兒？「。

這是要自暴自棄嗎？

秦洛伸出雙手，便被南倉弟子帶上冰冷銬鏈，一路被押著回去。陌宸眼睜睜看著一切，內心顫抖不已。

源宇見陌宸毫無損傷，立馬跑來。

「陌少，你沒事吧！「他左右觀察，沒見半點傷痕，緊張感也褪去不少。

「父親呢？「

「陌掌門？在南倉大廳等你回去呢。「

陌宸握緊雙拳，緊咬雙唇，大步前去南倉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