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 淘汰
「盾陣,天神!」光芒驟然黯滅,旋即再次明亮,但和那並不強盛的天神相比,這一次聳立的大塊頭,僅僅只是釋放出絲毫的威壓,便帶給張盪這位二鞭完美執掌境強者,一種窒息感。
彷彿隨時有人掐住了脖頸一般,稍有懈怠,黑暗便會吞噬黎明,將一條鮮活生命掠取。
淡褐色的鎧甲不住顫抖,彷彿戰戰兢兢地少年一般,讓人不由擔憂其會不會突然破裂。
種種不詳的表現,都讓張盪的臉色無法平淡下去,眼中閃過一抹深深地忌憚之色,卻依舊只是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將防禦者的身份,貫徹到最後一秒。
這也是合適的,因為很快,盾陣師石御,便發起了攻擊。
那是一把連縱十萬米的金色長劍,由天墜落而來,筆直的落到張盪頭頂。
只一瞬,便將那堅韌無比的層層鎧甲切開,不到零點零一秒,便觸碰到張盪柔韌的頭皮,順著躲避的軌跡一掃,半塊點綴著密密麻麻髮根,讓人噁心的頭皮便被斬了下來,落在地上。
剛猛劍氣蔓延開去,將張盪半個肩膀切開,卻終究是躲開了頭部致命傷,落在石御眼中,根本不能帶給那已經死氣沉沉到了極致,根本看不出屬於人類的眼睛,那細微的丁點波動。
「境界上,已經對我造成碾壓了是嗎,不過,這樣的戰鬥,才更符合我的風格呢!」張盪看著已經全然變了一個人的石御,感受著那股幾乎將他吞噬的威脅感,嘴角,浮出了滿意的笑。
作為一位防禦者,從來都是要面對更多,更強,更猛烈的攻擊和敵人,才能稱之為防禦者。
如果是連自己境界都不如的敵人,那還有必要防禦嗎?
就連張盪自己都覺得,沒有必要。
「絕對感知!」淡黃的瞳孔剎那間變得瑩白如雪,呈現在張盪眼前的世界,隨著瞳孔顏色的改變,出現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再是黃沙漫漫,塵土飛揚,金光閃耀,危機四伏,取而代之,是一條條似透明,似實質的線條,互相勾勒,互相連接,最終,組合成一道道詭異的途徑。
有些,錯開了石御所召喚的天神,有些,連上了他張盪,更有一些,深深嵌入玄武宮牆壁。
忽然,一條途徑猛然顫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張盪身旁猛地朝張盪甩去,連接的盡頭,赫然來自於石御操縱下的金色天神,危機感瞬間吞噬了張盪的半個大腦,而剩下那一半,則在這危機之刻,及時的,甚至可以說是提前的,對身體做出了命令。
右半邊身體,被突然凝聚的厚重土層包裹了一層又一層,細細數去,壓縮之下哪怕只有不到一米的厚度,層數竟然多達上萬,堪稱是張盪短時間內所能凝聚的最強防禦。
可即便如此,張盪的臉上依舊沒有輕鬆之色,那本應該被截斷的途徑,並未因為上萬層的土層出現而消失,或許黯淡了許多,卻始終連接了丁點,讓張盪無法逃離天神這一擊。
下一秒,金色光芒將土層盡透,神聖的威壓傷害到了張盪本體,但也只是相當有限的一部分,過程中,絕大多數的威力已經被土層稀釋,張盪最終失去的,僅僅只是整個右臂的骨頭碎裂而已,沒有破碎,也沒有危害到重中之重的丹田靈池。
強大的力量將張盪整個掃向了一旁,飛出去足足數十萬米,撞上玄武宮的牆壁后,這才停了下來,臉上多了些紅暈,倒像是剛剛進補回來。
「速度,力量,都遠遠超乎尋常,若是持續時間也不短的話,說不定,我這防禦者,今日要被攻破!」張蕩平靜的分析著,靈力滲透下,碎裂的骨頭很快恢復如初,氣色也恢復到正常模樣,遙遙看著那威武的金色天神,神色泰然。
也因為這種泰然,這一瞬張盪感覺到了一絲絲的殺意和怨恨,來自於石御平靜的注視,平靜到有些可怕的地步。
「這意思,是我應該在剛才就死掉嗎,還真是莫名其妙的仇恨啊!」
張盪感慨道,卻沒有更進一步的去激怒石御。
石御始終沒有開口說話,就已經代表了一種信息,他即便再憤怒,也不會失去理智。
這樣一來,怒火只會讓他爆發出更加恐怖的力量,於戰不利。
到了執掌境這一層次,什麼力量都有可能成為戰鬥的助力,張盪作為具有豐富戰鬥經驗的執掌境,自然清楚這一點,也曾經苦惱過。
他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動怒,這就導致他無論什麼時候,都無法從怒火上,得到戰鬥的力量增幅和補助,和一些人戰鬥時,往往處於不利方。
後來,張盪放棄了這種苦惱,因為他突然反應過來。
如果怒火可以作為一種力量的話,是否怒火的反面,冷靜,也能作為一種力量出現呢?
答案是肯定的,所以,張盪走上了另一條路。
「天神怒!」低沉的聲音在玄武宮內回蕩,金光閃耀的天神,在這一瞬化為了火焰使者,綻放出前所未有紅蓮怒火,讓整個玄武宮的氣溫,一時間上升了百度不止。
隨之,在張盪的眼中,從那火紅天神的身體上,陡然間釋放出上千條,甚至上萬條的細小途徑,無獨有偶,全部在爆發的剎那,朝著他這體積明顯不成正比的小傢伙飛掠而來。
登時,將張盪的平靜神色摧毀。
改變一條途徑,但還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條,躲避是根本就不可能的,所在冷靜的張盪,在這一刻想到的結果一如既往:防禦,和側重。
或許無法躲避所有的攻擊,那就將過程中過於強悍的攻擊避開,主動迎向不那麼具有威脅性的攻擊,這是戰鬥時的冷靜判斷,也是救命的希望。
在冷靜之力的增幅下,防禦和移動力都得到大幅度加強的張盪,沒有去等那千萬條途徑走上正軌,而是主動迎上了那滿目皆是的火焰長蛇陣,肉體以各種不可思議的方式扭動和挺直。
瞬息間,隨著那一條條火焰長蛇的侵掠而過,僅僅只有四五條最終沾染了張盪的肉體,餘下的千餘條,都被輕而易舉的甩在身後,目光沒有絲毫的留意,只是筆直的看向前方。
畢竟,躲開了千餘條,還有八千餘條在後面等著,沒有理由將成為過去的小部分開始,看得比將來的大部分未來更重要。
神乎其技,這是這一瞬,浮現在石御腦海中的唯一辭彙。
看著那明明身陷重圍,卻彷彿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一步一步朝著自己走來的張盪,石御再次在腦海中確認,對天神的控制中,的確是將這一條條火焰長蛇,都指引向張盪,而不是任由他們在亂七八糟的地方划水。
玄武宮微微震顫,無頭無腦的火焰長蛇,最終將整個黃土大地燃成火紅色,化作連綿的熔漿長河,一次次的爆裂幾乎穿透玄武宮屏障,卻終究不能透過那似乎根本就不存在的薄薄一層,將熱量釋放出去。
看著那扭曲的屏障,石御很清楚,並不是自己的攻擊,帶去了多麼大的損傷,僅僅只是熱量發作下的視線扭曲罷了。
過去也遭遇過相類似的情形,只是這一次,石御看久了。
「原來如此!」嘴角難得的浮出了一絲弧度,石御再次看向張盪,靈巧的後者,此刻在石御眼中,已經純乎是一隻上躥下跳的猴子,不管怎麼靈活,都沒有任何意義。
「天神怒!」腳步向身後走去,火紅的天神並沒有終止,而是繼續噴湧出無限的火焰長蛇,似乎還沒有玩夠。
「重複無用的操作,這是什麼意思?」張盪停在原處,並沒有立刻追擊上去,觀察這一次的火焰長蛇陣有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卻只能得到一模一樣的結果,平靜的臉上,皺起了眉頭。
詭異和未知,永遠都是擾人心神的利器,不論是強者還是弱者,面對這兩者時,總是能找到共鳴點。
「既然如此,這次就全部擋下看看!」重複的動作沒有意義,張盪相信石御明白這一點,那麼反過來思考,石御的重複必然蘊含著某種想法,必然是建立在某種可行途徑上的嘗試,這樣一來,自己的應對也要相對進行一些改變才行。
張盪不敢確定,自己是否在某些舉動上,已經給了石御幫助。
畢竟,他對石御的了解不深,盾陣師這種修者,擅長的盾陣或許有一個總括範圍,根據每個人的使用習慣,每一次都會帶來不一樣的驚喜,戰鬥,就是這樣一種東西。
一切的想法只在瞬息間完成,張盪決定了該如何應付后,下一秒,神識就開始敕令,準備凝聚出足夠堅硬的土層屏障,將那漫天的火焰長蛇擋住。
不嘗試不知道,一嘗試,張盪臉上的平靜頓時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惶。
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這一瞬,他所能操縱的土層整體量,少了三成不止。
似乎在這個本應該能源源不斷產生土靈之力的玄武宮內,某些不妙的異變,正在悄然發生。
而這種異變的產生,理由毫無疑問,來自於石御的小動作。
「你們很自信,但也不自信,在這樣一個狹小空間內,你的能力大部分來自於外物,在玄武宮內,則是玄武宮的土靈之力支撐,和整體環境的支撐,一旦玄武宮的整體環境發生變化,你的實力也必然會受到影響,當然,這要建立在我的實力超越你,這個基礎上,否則的話,我無法超越你改變環境的速度,這種想法也就不會成真。但現在,這恰恰成為了你的死穴!」
石御開始宣判,哪怕戰鬥還沒有真正的走向落幕,他,作為一名盾陣師,已經看到了結果。
玄武宮的環境塑造能力是很強,很快的,沒有足夠的實力,是無法在張盪和玄武宮雙重操縱下,爭奪環境的控制權。可偏偏,這一刻的石御,別的或許不如張盪,實力,更勝一籌。
一時的疏忽,整體環境已經得到些許改變后,力量衰弱的張盪,也失去了翻盤的可能性。
三分鐘后,當天神怒第十八次爆發出來,將整個玄武宮內部世界,轉化為了熔岩天地,到處都充斥著火靈之力,僅僅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土靈之力,被強制隔絕在了張盪無法控制的角落上,和玄武宮勉強連接在一起。
這一刻,張盪的氣息變得無比孱弱,或許境界還在二鞭完美執掌境,實力,卻已經跌落到不堪入目,可即便如此,面對上萬條迅猛的火焰長蛇,張盪依舊維持著那矯健的姿態,一條一條,一點一點的躲避著。
最後,被多達一百條的長蛇捆縛住。
沒有土靈之力的防禦,皮肉很快便被炙烤成黑焦,饒是如此,章黨卻沒有發出半點的呻吟。
眼中,更是沒有絲毫的怨恨和驚惶之色,看著石御,甚至露出了開懷的神色和滿足之情。
「大人說的的確沒錯,這一戰的確非常有必要,已經跟不上時代的我們,總是以一種傲然的姿態去看待任何人,卻根本沒有注意到,那些被我們忽視的人,早就已經擁有毀滅我們的力量。東域大陸,不應該留在我們的手中。。。哈哈,我還是傲慢了,東域大陸,本就不是任何人的手中之物,從前,它短暫的屬於大人而已,從失去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註定是過去式!」
張盪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屬於他的痕迹,隨著火蛇的層層重疊,最終被焚燒殆盡,只剩下些許的神識碎片,被石御刻意的放過,最終,墜入到那火熱的熔漿中,化為灰燼。
靜靜看著這一切的結束,玄武宮的屏障逐漸消散,石御伸出手,將掌心的金色徽章輕輕捏碎,人愣在原地半晌,突然間彎下腰,鼻腔中漏出了輕微的聲響,極力,不讓那淚水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