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半夜喊魂

一連三天，嫂子都發著高燒，說著胡話，不知道她說什麼，就是迷迷糊糊的，臉色也變得暗黑，沒有先前的暈澤。

第三天後，燒是退了，可人卻變傻了一樣，不鬧也不哭了，也不多說了，似乎身體很冷一樣，有時還抱著被子不肯放鬆，一碰她的手，她就嚇得縮起來，渾身顫抖。

李鬼婆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人是有三魂七魄，如果被拘走了一魂或一魄，一般人的感覺是一陣冷一陣熱，魂魄離身，便同憂鬱的失魂者一般，所以，這次翠花估計是嚇丟了一條魂了咯，要人去喊回來才行，否則就不好辦了。」

喊魂是民間通過人喊的方式，來招回離開的孤魂的方法之一，其實很多地方的神婆都是會給人喊魂的。

一般就是在大半夜裡，讓丟魂的親人拿著竹竿舉著丟魂者的衣物，然後在三岔路口不斷的喊著其名字，據說如此丟魂者的魂聽到親人喊自己的名字，就會找得到方向，順著聲音回到家裡來，所以，我們有時丟下拉四時，就會有人罵我們：你丟魂了啊，要不要招回來啊。

武土根說是我嚇了她，由我去喊最好了，我知道嫂子出事了，心裡也很著急，於是，我拿了平時嫂子穿的一塊紅布衣服，李鬼婆把它寄在一根竹桿上面，說是招魂幡，要我到各個三岔路口邊喊邊搖。

天大黑的時候，我一個人走到了大路口，然後朝三岔路口走去，為什麼要來三岔路口呢，因為李鬼婆說了，三岔路口向西那一條是通往陰間的，孤魂找不到路時，便會在那裡徘徊，還告誡小孩子，傍晚邊千萬要及時回家，不能到三岔路口邊玩，因為小孩子時運低，陽氣不足，容易碰上髒東西。

「媳婦，媳婦，你快回來啊……」

「翠花，翠花，你快回來啊……」

雖然我心裡還是很害怕，可我不想嫂子出事。我哭哭啼啼在路邊喊了起來，開始聲音很小，畢竟我只不過是個小的孩子智商，心裡也是直發毛，不停地揮了揮手中的紅布，可是卻並沒有看見嫂子的魂魂什麼的，我邊走邊喊，然後又換了一個三岔路口，我怕嫂子在那邊不知道回來。

開始喊的小聲，後面，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越喊越大聲了，嚇得一些晚歸的人立馬就往家裡跑，因為大家都知道我在招魂，他們也怕遇上不幹凈的東西。

「小夥子，喊魂哪！」突然山岔路口邊，一個老頭冒了出來，笑著對我說道。

「是啊，大爺，我找我媳婦的魂。」

大黑夜的終於遇到了一個人，我急忙跑了過去，著急問道，此時我已經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怕了，喊了太久，只想快點找回媳婦的魂來。

「你跟我來，她沒有走遠啊，在那邊看大戲呢！」老頭笑了笑，走上前來。

這時我才看清了他，好像我們村落里以前的孫爺爺，他以前是個煙鬼，腰裡還別了一個竹子做的水煙袋，後來聽說是吸不起大煙了，自己找了根繩子，弔死在後山的歪脖子樹上，不過我是記不太清楚來了，因為他死的時候，我還太小。

水煙袋，又稱水煙壺、水煙管。吸水煙是中國傳統的吸煙方式，用水煙袋吸煙，煙從水過，煙味醇和。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見了遠處燈火閃亮，平地里房屋棟棟，土坯房，黑色的瓦，房屋跟前雜草叢生，看那雜草竟有一人多高，打眼望去，這個地方顯然是一處荒廢已久的村莊，可是當我順著月光仔細一瞧時，卻發現村子裡頭的雜草叢中竟然白影閃閃，時而不時的還傳來人們的笑聲。

難道嫂子真在那裡看大戲，沒有聽到我的聲音？我想了一下，一定是這樣的，嫂子最疼我了，她從來都沒有不理我。

「大爺，我媳婦真在那裡看大戲！」我問了一句。

「你這娃子，我這麼一大把年紀的人還騙你個小屁娃子不成？」老頭虎過臉，滿臉陰氣，似乎不高興了。

我覺得老頭說得有理，又看他有些生氣了，便也不敢多說話，跟著他穿過雜草叢生的亂草地，進入了這個村落，走得近了才發現，這裡的房屋也很古怪，因為這些房屋都是一副殘破不堪的樣子，不僅破破爛爛的，而且屋舍門窗上到處都是蜘蛛網，乍一看去像極了早已無人居住的荒廢老屋。

更有甚者，有的房屋都已倒塌，經長年風吹雨打，殘破的土牆上滿是雨水沖刷出來的溝渠。饒是如此，這些殘破荒廢的房屋門前竟然都掛著白燈籠，燈火灰暗，但卻也代表著這些房屋都有人住著，並非是沒有人家的荒廢房子。

當時的我確實一心想著嫂子，一聽說她在聽大戲，我便沒有想那麼多，穿過幾棟破屋，前方突然傳來了咚、咚、咚敲鑼打鼓的聲音，細細一聽，竟然還有鑼鼓、二胡和嗩吶的樂曲聲！心中非常高興，看來這老說得沒有錯，這裡是有大戲，嫂子的魂一定是在這裡看大戲，娘的，忘記回去了。

順著敲鑼打鼓的聲音尋了過去，接著在一座大房子前面，有一塊很大的坪子，諾大一處坪地上搭了一個戲檯子，戲台之上幾個人穿著戲服正咿咿呀呀的唱著大戲哩！

戲台上滿是樂曲聲，幾個穿著戲服的人正在打鬥，戲台下方則人頭涌涌，連聲叫好，在這半夜三更的大晚上，真的有大戲看啊，我也曾經看過大戲的，還是跟泥娃哥帶我去的，要到風雷鎮去看的，幾十里的山路，就是坐馬車也得個把時辰。

當時的我一見竟然真有人在看戲，馬上就激動了起來，然後快速地尋找著嫂子，可是就是沒有看見她在看大戲，急得我滿頭大汗，可是那老頭也不知死那裡去了，我看了下台下看戲的人已經很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著打扮也千奇百怪，有古代的，也有當時的，還有留著長辮子的男人，左看右看沒一個人我是認識的。

就在我急得出一身大汗的時候，老頭終於從一個破房子走出來了，似乎是去上了一個茅廁一樣，抽了抽褲頭。

「大爺，我……媳婦的魂呢！」我沖了過去，拉著他的手問道。

「可能……回去了吧！」老頭抬起了頭，往台上隨便掃了兩眼，然後對著我笑了笑，「你來了，就看看大戲吧，反正她已經回去了，著什麼急啊？」

「不了呢，戲雖好看，可我要回家看我媳婦回來沒有了呢！」我一把掙脫他的手，轉身就往回跑，那知這老頭沖了上來抓住我的手，苦口婆心地勸道，「來了，不看完大戲怎麼能走了呢！」

我很煩躁，再次甩開了他的手，「我說了是來找我媳婦，你這老大爺煩不煩躁啊！」

我的愣脾氣就上來了，要知道我一但愣起來，有時那些捉弄我的人都怕的，我甩開他的手就急著往家裡跑，只是我才跑出兩個房子遠，饒過一條道時，這老頭竟然擋在了我前面，嘿嘿笑道：「問天娃子，你當真認不得我是誰了，我是你孫爺爺啊！」

我嚇了一跳，仔細打量了一下，果然是孫爺爺，於是睜大眼睛問道，「啊，你是孫爺爺，你不是已經死了么！」

「問天娃子，今天可是我的八十大壽啊，你來了怎麼能走呢，這太不懂禮節了吧，你知道孫爺爺是上弔死的，橫死之人只能成為孤魂野鬼投不了胎啊，所以，我希望你能幫幫我，做我的替身，我好去投胎啊，要不然我就是千年萬年，我也只能漂浮在這世間，你看我一老頭可憐不可憐啊！」

孫老頭一邊說道，一邊扔出一根草繩在我面前，眼光也變得溫柔起來，似乎有所期待，神情特別悲傷。

橫死的人一般是指上吊、砍頭、溺水之類的人，這種魂閻王老子一般是不收的，也就不會有陰差來捉，一般只能在屍體骨頭不遠處飄泊，如果有陰路可走的話可能走的更遠。

陰路是指陰氣較重、鬼魂走的路，比如順著一條小水溝之類的，橫死之人要想投胎就必須找到替身或有高人超渡，否則永世投不了胎。

「不行，不行，我要找我媳婦的魂！」我搖了搖頭，雖然他看上去很可憐，我也很想幫他，讓他不再受苦。

「你就用這根繩子掛死吧，聽我的，問天娃子，你掛死了，你的魂就能找到你媳婦的魂了！」孫老頭突然靈光一閃，急忙對我說道。

「真……真的么？」我一聽不由有點高興了。

「嘿嘿，當然是真的，天娃子放心咯，我這麼一大把年紀的老人怎麼會騙你個娃子，這不是鬧笑話么？」孫老頭點了點頭，眼睛眯成一條縫。

我覺得孫老頭說得有道理，正準備答應他時，突然我的後面傳來一聲吆喝：「問天，不可答應他！」

我一聽，大驚起來，不由急忙轉過了身。

「你媳婦的魂不在這裡，你不能答應他，答應他你就死了，鬼魂的話是絕對不能應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