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自被說【笑的悲壯】后,淺井千尋便沒再理新鄰居,儘管他很快就道了歉。
在電梯門被打開的一瞬間,淺井千尋再次恢復了剛才的狀態,急急忙忙朝外衝去,神山己風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看著她慌張的背影,好笑地搖頭。
「淺井小姐,你的外套反了。」
話音一落,沖在前面的人腳一歪,差點踩脫台階。她停下身刷地回頭,「什麼?哦不對,重來。」
閉上眼又睜開,淺井千尋臉上出現了笑容,「神山先生您剛才說什麼?」
神山己風被她變臉般的表情逗得當場笑起來,到嘴邊的話也成了爽朗的笑聲,淺井千尋嘴角抽搐地望著這個直接靠牆笑得停不下來的人,雖然惱火,卻還是保持著嘴角的弧度放柔了聲音,「先生,我快遲到了。」
「抱歉,哈哈哈…淺井小姐你太風趣了…」神山己風好不容易止住笑,指了指停車場的方向,「你在哪兒上班?順路的話我帶你一程。」
一聽對方願意送她,淺井千尋心底的小小惱火頓時消失,看向神山的目光變得熱切起來,「我要去LME演藝事務所,順路嗎?」
LME?
神山己風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偏了偏頭,「走。」
這個時間正是上班高峰,車速不可避免地慢下來,淺井千尋坐在鄰居先生低調的車子的副駕座,望著前面長長的車隊,心想自己可能要遲到了。
神山己風瞥了身邊人一眼,開口,「可以趕到,放心。」
淺井千尋點了點頭,「神山先生,多虧你工作的地方路過LME。」
對方回頭和她對視了一眼,笑得雲淡風輕,「我不路過。」
「……」
說的這麼直接你是要怎樣……
抽了抽嘴角,淺井千尋堆起笑,「辛苦了。」
再次被她的笑戳中笑點的神山己風苦苦維持了幾秒優雅,還是忍不住破功了。他在還沒笑出聲前立刻收回視線,帶著笑意說道,「淺井小姐在LME上班……是藝人?」
「不是。」淺井千尋乖乖地看著前方,「還在試用期內,模特部。」
「這樣啊,」己風極為自然地接話,「以淺井小姐的條件,一定沒問題。」
「問題大了。」
「嗯?」
「你覺得我笑得好看嗎?」
「……」
快速掃了一眼身邊人,神山己風挑著眉,似乎想到了什麼。他一邊平穩地操縱著車子前行,一邊說出自己的猜測,「淺井小姐平時笑得不多。」
趴地……
連鄰居都覺得她笑得太僵硬么?
明顯地低落了一下,淺井千尋有氣無力地說了實話,「這是仲島先生布置的作業,讓我逢人就笑,直笑到試用期結束。可是我覺得這裡面很多問題,不想笑的時候怎麼辦?跟不熟悉的人也要笑嗎?」
「那個【不熟悉的人】是在說我么……」
「你現在是50%熟悉。」
「……」
聽到她的速答,神山己風不知是不是該表示一下榮幸。他終於明白這姑娘為什麼在電梯里會笑得那麼可怕,聯想到兩人初見時的情形,似乎從頭到尾都沒見過她露出笑容。想到這裡,己風不由地對仲島的這個『作業』佩服起來。
任何事情要想做好,都要有一個熟悉的過程,笑也同樣。只有笑得多了,才會形成某種習慣,知道在什麼時候該露出怎樣的笑,以及笑容里所包含的含義。
淺井千尋不是不會笑。
神山己風看了一眼她輪廓極美的側臉,搖了搖頭。
「我倒覺得仲島先生的方法很好。」他輕聲開口,「只是淺井小姐沒有用心領悟而已。」
淺井千尋扭頭看他,對方卻只是專註地在開車,彷彿剛才並沒有開口。然而儘管如此,少女卻還是從他淡淡的口吻中聽出了某些責怪的意味。
居然是責怪。
沒有看身邊人的表情,神山己風繼續說道,「要有一個適應過程,淺井小姐平時笑得不多,仲島先生大概是想讓你先熟悉[笑],藝人面對的是公眾,冷著臉可不太好。但我以為,淺井小姐你原本可以做的更好。」
淺井千尋身體一滯,望著身邊的男人,皺眉,「你在開玩笑。我試過了,但所有人都說很差勁。」
「那是因為你沒有用心。」
「不可能,我笑得臉都僵了。」
「如果是這種笑的話我建議你以後還是別笑了。」
「……」
車裡的氣氛冷了下來,淺井千尋直勾勾地盯著神山己風,後者回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收起了笑容,一臉倔強地看著自己,雖然面無表情,眼睛里卻有著好像要和他一較高下的銳利光芒。
神山己風無奈地嘆了口氣,「淺井小姐,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很漂亮?」
話題忽然改變,淺井千尋不明白他想說什麼,「有……」
「演藝圈漂亮的人通常有兩個極端。一種情況下,他們會被當成擺設的花瓶,另一種就是徹底的大紅大紫。」神山己風收回目光,緩慢地說道,「淺井小姐,你想聽實話嗎?」
淺井千尋嗯了一聲。
鄰居先生打著方向盤拐上另一條路,目光專註地望著前方,臉上的表情平靜得讓人覺得他再平和不過,然而出口的話卻銳利得讓人害怕。
「你就是會被當成花瓶的那類人,如果你無法用心對待這份工作的話。」
就像一根針,狠狠扎進了淺井千尋耳朵里。
她不可抑止地瞪大眼睛,震驚地望著神山己風,一瞬間忘記了一切。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絕對不是。
「我不想……」話語無意識地脫口而出。
「是嗎?」對面人說得漫不經心,「我以為你就是這樣打算的呢,畢竟你對仲島先生給你的作業如此隨便應付。」
「我……」
「淺井小姐。」車子忽然一停,神山己風轉過頭對上她的眼睛,「你到了。」
淺井千尋往外看去,果不其然地看到了LME的牌子,只是車子停靠的地方在側門,那是藝人專用通道,淺井千尋作為沒人認識的新人,自開始訓練以來還從來沒走過這裡。
自己的鄰居好像……對LME很熟?
發現她無動於衷,神山己風挑了挑眉,「淺井小姐?」
淺井千尋瞬間收回了思緒,卻出乎意料地沒有下車,而是目光灼灼地看著眼前人,就連即將遲到的事都忘了個一乾二淨。想到他剛才說的話,黑髮少女少見地嚴肅起來,像是在說什麼誓言一樣極為認真地說道,「神山先生,我不是花瓶,也不會去做花瓶!」
神山己風被她突如其來的堅定怔在原地,沒有開口。
只聽淺井千尋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地說,「仲島先生的作業,我一定會努力出色地完成它。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我不會去做沒有內涵的花瓶。」
「……」
「謝謝你送我,我會報答你的。」
怔怔地望著黑髮少女利落地轉身下車,神山己風被這種宣言式的發言搞得有些哭笑不得。他好像說了很過分的話(雖然都是實話),但似乎不小心激發出對方鬥志了。
真是的……他還有些不是那麼過分的話沒說呢。
算了,以後有機會再。
就在自己準備驅車離開時,已經走了的淺井千尋又忽然回來了。驚訝地放下車窗,神山己風疑惑地對上探頭進來的少女,「怎麼了?」
少女支支吾吾了幾下,硬著頭皮說道,「神山先生,您說的第二個極端里的代表人物,我,我……」
「你想向他們學習?」神山己風接道。
「嗯!」淺井千尋眼睛一亮,期待地看著他。這位鄰居先生僅僅用了不到半小時的時間,就在無形之中讓她把自己定位在了『學生』和『後輩』的位置上,而且心甘情願。
「我還以為你一下就能想到呢。」神山己風笑起來,「最典型的人不是跟你一個事務所嗎?」
「……」
淺井千尋頓時怔住,愣了幾秒,恍然大悟。
敦賀蓮……
獃獃木木地望著眼前帥氣的鄰居先生,黑髮少女腦子裡不可抑制地又出現了某些回憶,她毫不遮掩地張大了嘴巴,十分形象地用動作表達了自己此刻的情感——直直後退了兩步。
蓮風風蓮蓮風風蓮……
最可怕的CP最可怕的CP最可怕的CP……
她居然讓大神的CP送她上班!!
「神,神山先生,」淺井千尋覺得自己有點找不到舌頭,「謝謝,祝你幸福!」
話一說完,人立刻一溜煙跑了。
神山己風目瞪口呆地望著表現反常的女子,對她最後的祝福感到莫大的迷茫。怎麼就扯到幸福上去了?
茫然地目送幾乎有些倉皇的淺井千尋離開自己的視線,他重新發動車子。就在這時,車窗忽然被敲了幾下,一回頭,發現是熟人。
「神山導演,您怎麼在這裡?」穿著一身白色西裝的社幸一驚訝地開口,而他身邊站著的,赫然就是剛才敲自己車窗的人。
「社先生,都說不用對我用敬語了,我們年紀差不多不是嗎?」神山己風擺手。
「己風,你剛才……」剛剛被提到的第二種極端的代表人物,如今正若有所思地望著不遠處的藝人專用側門,半開玩笑道,「送人?」
神山己風愣了愣,對上眼前兩人調侃的眼神,無奈道,「只是順路做件好事而已,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我什麼都沒說,你心虛什麼。」敦賀蓮一臉無辜。
「……」
且不管兩位緋聞男主角見面說了些什麼,淺井千尋因為早上神山己風的話而一整天都有些不在狀態,時而豪氣衝天,時而又不知該如何跨越這一步。她依然堅持貫徹著仲島先生的要求,雖然被很多人說可怕,但卻也沒有停下,只因鄰居先生也說這是個好辦法。
——好,她不知不覺已經把鄰居先生當成了圈內的前輩,雖然到現在為止她都不知道神山己風是做什麼工作的,唯一肯定的是他不經常出鏡,否則她多多少少都會有印象才對。
仲島先生說笑容要傳遞到眼睛里,神山先生說笑是要用心的,可她每天沒有那麼多快樂的事情,怎麼才能笑得自然?
雖說要向敦賀蓮學習,但大神一笑滿屏幕都是太陽花……她真的要加入太陽花俱樂部嗎?
被這些問題困擾了一整天的淺井千尋煩躁地嘆了口氣,下午的形體課她跳錯了舞步,被秋原堇第一次多罰了1小時台步……可她既然放話說要完美地完成作業,總不能現在就放棄。
鬱悶地擦著眼前的桌子,淺井千尋再一次走神了。
「喂,千尋。」一個好聽的男聲響起,黑髮少女抬頭,對上松原悠河那張帥氣的臉,「怎麼?」
「那桌子要被擦爛了。」調酒師挑眉,「你沒事?」
「我能有什麼事。」淺井千尋走過來鑽進台,給自己倒了杯水。
「沒事你笑得那麼驚悚幹什麼。」松原悠河一邊擦杯子一邊鄙夷地說道,「剛才那桌客人被你笑得說話都顛三倒四的。」
「……」
一個抹布扔過去,黑髮少女笑吟吟地說道,「你說誰驚悚了?」
松原悠河躲過攻擊,糾結地望著她,「千尋,你是不是受刺激了?平時不適挺正常的么……腦袋磕著牆了?」
「你才磕著牆了!」淺井千尋耷拉下嘴角,「我在學怎麼笑。」
「……」
本來還想調侃兩句,發現她是認真的,悠河到嘴邊的話頓了頓,換上了別的內容,「需要幫助嗎?」
淺井千尋抬頭,「怎樣才能笑得更自然一點。」
「想笑的時候自然就自然了。」
「……」
看到淺井千尋迷茫的表情,松原悠河發現自己剛才的話確實繞口,於是乾脆用行動來表達,「記得上次我給你喝的summer嗎?」
淺井千尋點頭,「很好喝。」
悠河笑了笑,朝她招手,「這次換你來試著調一杯給我。」
「……」
將信將疑地站在台前,淺井千尋拿過一個杯子在手,「你確定?」
後者不置可否。
黑髮少女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雞尾酒?」
「只要你不喝。」悠河再次打破她的小夢想,「先把手機給我。」
「幹什麼?」
「給我。」
「……」
不明白他在搞什麼的淺井千尋聽話地把手機遞了過去,而後開始用自己貧乏的調酒知識和看悠河調酒看多了的經驗,動手調製第一杯自製飲料。
事實證明,萬事開頭難。每次看悠河調酒都那麼隨意自然,但輪到自己時卻完全變了模樣,不是擔心這個放多了就是顏色無法區分,手忙腳亂了好一會,這才最終把一杯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的不明液體推向了她的第一位客人。
「請品嘗。」黑髮少女有些心虛地抿了抿嘴,這飲料的顏色連她都有些慘不忍睹。
松原悠河盯著飲料沉默了半天,抬頭,「名字叫什麼?」
「啊……」
淺井千尋沒想過還要取名字,眼睛不經意掃到店裡牆上掛著的公示牌,臨時下了決定,「叫暮色。」
松原悠河失笑,「顏色倒挺像,調成這樣真是辛苦你了。」
千尋:「……」
看著他端起杯子送到嘴邊,淺井千尋的目光緊隨著他的動作,雖然只是一杯飲料,但卻還是讓人不由自主地懸起了心。
看到悠河喝下去一口,許久沒有說話,少女嘆了口氣,吐了吐舌頭。
失敗了嗎。
對上正牌調酒師,淺井千尋開口,「好歹給個說法。」
「嗯。」松原悠河放下杯子,望著一臉期待的少女,臉上露出極淡的笑容。
「很好喝。」
黑髮少女表情一滯,忽然不知該說什麼好,彷彿剛才已經落地的心又跳了起來,一種名為『被認同』的喜悅悄無聲息地從心底流竄開來。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
咔嚓。
松原悠河摁下手機鍵,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成果,而後連手機帶飲料一起推給了過去。
「以後就照著這個練習,別再笑那麼磕磣了。還有,把你這杯調的不知是什麼東西的飲料……啊對,叫暮色,喝完它,一定喝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