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煎熬
說道最後,我手指指向他,「你本來就是賊,你要盜取劉氏江山,我又怎會幫你,別在痴心妄想了,真如你所言,到最後,你真的會得到這天下,那麼,這樣的天下在你孫權手裡,又能執掌多久,就會永恆了嗎?你就不會被推翻,就不會被碾壓,你就能江山穩固,你就不會是亂臣賊子,亂世盜取江山了么?史書又會如何寫,你就能對得起祖宗,對得起父兄了么?」
「你給我閉嘴,婦人之仁,在我心裡,香兒一直是剛毅,勇猛,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沒出息,都說女子外向,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子,潑出去的水,不管你如何向著劉備,今天你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此事古難全,由不得你。」
他說這話,我真的很絕望,我隨手從衣袖中抽出事先藏好的匕首,猛然放在自己的脖頸之上,「如果我死了呢?」
說著,我的脖頸已然淌下了鮮紅的血。
伯言見狀驚慌道:「香兒,先放下刀,有話慢慢說,有話慢慢說……」
我苦笑著,「你們都逼我,你們都逼我,我死了,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
伯言慌亂著,他邁著小步,一點一點挪著,「香兒,香兒,你、你、你先放下刀,伯言哥哥一直都沒想過要娶你,我們有話好說,聽話,你先放下刀。」
伯言抬起雙手,停在半空中,他仔細商量著,生怕我一用力,便死在自己的刀下。
孫權見狀很是突然,他沒想到我會暗藏兵器,更沒想到我會以死相要挾。
我定定的看著孫權,「呵呵」的笑著,「二哥,這次我不會再相信你了,我也不會為了你的江山穩固而再嫁一次,你放過我吧!就讓我這樣安安靜靜的在東吳等死,不然,我即刻死在你面前,這樣,我就不會這麼痛苦,這般自責,更不會對不起玄德。」
我大口吸了吸氣,嘆息道:「這樣我就可以和父親,母親,還有大哥想見了。」
孫權聽我說父親,母親,大哥,他終於不在向前走,而是後退著……
他暗自神傷,有淚盈眶,他背對著我,「為什麼你就是不肯聽話,二哥只是想你嫁的好,這樣二哥也少些自責與內疚,從始至終都是二哥對不住你,本想著,你和伯言兩小無猜,彼此都有對方,二哥只是順水推舟,做個順水人情罷了,沒想到在香兒心裡卻如此忌憚這件事,是二哥錯了,二哥不該不顧你的感受而自作主張,放下刀,二哥不會逼你再嫁了。」
伯言見我始終不放下手裡的刀,「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快把刀放下,看你衣襟上都是血。」
伯言見我已經動容,他快步上前,奪下我手裡的刀。
他將刀子撇的很遠,一把抱住我,「你怎麼這麼傻呀!你要真的傷了自己,你讓伯言哥哥往後餘生怎麼活?」
是呀!孫權再這樣逼迫我,我想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
我一直隱忍著,就是希望有一天回到玄德身邊,我想他,真的很想他……
這次孫權沒有在逼迫我,我不知道會不會還有下一次,我只是希望這樣的日子快些過去,快些結束。
又是一年春天,早上起來下起了濛濛細雨,細雨落在遠處的梨花樹上,遠遠的望去好似一層層薄霜。
恍惚間,我已經離開玄德一年多了,在這一年多里,我的心靈無時無刻不在受煎熬。
突然,我打了一個寒戰,真是應景,正是應了民間傳唱的那句,乍暖還寒時節使人最難將息。
時間可以療傷,時間也是最好的忘情葯,時間久了,你就什麼都忘記了,我好似忘記了什麼。
又好似記起了什麼,我望著遠處的梨花,莫名的傷感。
這一年多里我不問世事,什麼都不想知道,更不想知道劉備好不好,又好似想知道他的一切。
人這一輩子,無非是個過程,榮華花間露,富貴草上霜,我離開他,想必對他也是個解脫吧!
正想著,我剛欲關窗,豈料窗外不遠處兩人很是應景。
我仔細望去,原來是陸遜和如意,兩人看著很是親近,更似都鍾情於對方,他們耳語說些什麼,只因太遠,我聽不真切。
我關上窗,不想打擾兩人,我轉身之際,兩人已經走了進來。
我面露喜悅,也不理會二人進來,我竟自往屋內走去,如意見我眉心一皺,問道:「許久不見小姑姑,小姑姑怎會如此消瘦?」
我好似未聞,竟自前行,笑問:「你們二人怎會如此巧合,一同來我這裡?」
伯言面露窘色,很是為難,我見二人不答話,「坐吧!啊慵奉茶。」
兩人在我這坐了很晚,我和如意說些無聊的話語,都是小女兒家喜歡的插畫,繪畫,織布,刺繡,女紅。
聊著聊著,天色漸晚,我正欲留兩人吃晚飯,豈料啊慵急急忙忙進來,她小聲同我耳語,「郡主,我剛剛聽到消息,說曹操準備攻打東吳,主公慌得很,已經沒有了對策,此刻正在商議,準備和劉備再次聯盟,攻打曹操。」
啊慵說到這裡,她直視著我,仔細打量著,她看我的表情有些變化,有些微妙。
我知道啊慵在想什麼。
如此一來,孫權是必會妥協,就看劉備有何要求,作何想法了。
我心上忐忑不安,煩亂的很。
我還沒從剛剛事情驚醒過來,孫權便漫不經心的走了進來,陰森森問我,「還在恨我,你就不想回到你夫君身邊去么?」
聽了孫權的話,我心下一驚,愣愣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就是不知道孫權又要耍什麼花樣,使什麼手段……
正想著,只聽孫權道:「我已經和你夫君達成協議,你們夫妻很快就可以團圓了。」
我一聽這話,驚的轉身,不可置信的望著他,打量著孫權,又看看伯言,希望伯言可以告訴我一切。
可惜伯言一直沒能給我一個看得懂的神色,我心下猜忌,孫權說的是真話,還是在鬼語。
孫權自行來看我,而且他酒醉的厲害。
我見他來了,也沒有和他到招呼,只是拿起桌上的竹簡,假裝看起來。
他見我不理他,便搬著椅子做到我跟前,他彎腰低頭看我手裡的書簡,甚溫柔的調侃著:「香兒看的什麼書啊?是不是我那在益州的妹夫劉備寫給你的情書啊?」
孫權一說這話我更是生氣,隨手將書簡丟在桌子上,書簡和桌子碰撞,鐺的一聲巨響。
嚇得孫權一激靈,酒醉也醒了一大半。
他甚是無奈的站起身,背對著我,負手而立,「曹操開始攻打東吳了,自從赤壁之戰後,曹操已經數次攻打我們,雖然我們沒有大勝,但是曹操也沒有佔盡便宜,而這次,不一樣了,曹操是必須攻下東吳。」
說到這裡,孫權有些哽咽,他有些說不下去。
「曹操來犯,我已經書信與劉備,只要我們聯合擊退曹操,我便將你送回去,你也快寫封書信與你夫君,好讓他沒有後顧之憂的與我共同擊退敵軍。」
孫權見我無動於衷,他有些心急,「二哥沒有辦法,只能求劉備,再次聯盟,一起攻打曹操,但是劉備有個條件,就是將你送回荊州去,二哥知道這樣做有些不妥,有些侮辱你,更是侮辱東吳,你這樣回到劉備身邊也甚是抬不起頭來,更別說在荊州立足,如何做這當家主母,想必,劉備身邊的人也不會信服於你,是二哥當初糊塗,委屈了你,二哥只是氣不過,他劉備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詐我。」
說到這,孫權轉過身來,他仔細打量我,在等我的回答。
聽孫權這話,我不知道是應該哭,還是應該笑。
我「呵呵」笑著,嘆息道,「二哥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劉備,拿我作誘餌,你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你情何以堪啊!二哥你竟厚顏無恥到這種程度了,當初,我只想留下他那一點點單薄的血脈,事到如今,你想讓我們破鏡重圓,世間的事哪有那麼圓滿,劉備不會再次上當受騙了,我也不會寫的。」
孫權聽了我的話,上來一記耳光,這是他第四次掌摑我,
我惡狠狠的看著孫權,痴痴的笑著,伯言有些發毛,勸解我道:「香兒別傻了,什麼骨肉親情都是假的,在江山社稷面前我們都毫無掙扎之力,快寫吧!和你夫君說些好話,畢竟,你也想快些與他團聚不是么?」
我哭泣道:「事到如今我還有何顏面再去見他。」
伯言道:「為了江東父老,為了你父兄基業你也必須寫。」
伯言頓了頓,接著道:「劉備還不知道孩子已經不在了,他派來的使者說,只要將你和孩子歸還,他便會助主公擊退曹操。主公與使者說你誕下的是一名男嬰,母子鈞安,這封信當如何寫,你當自知。」
他們這是赤裸裸的讓我欺騙劉備,真的與劉備團圓,我拿什麼還給他一個孩子,我與二哥自是理虧,這封信,我很難下筆。
但是,我還是寫了,寫的都是我對他滿滿的思念,希望與他早些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