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籠,天外天 第一百九十章 黃粱有一夢
相傳無數年前,具體是多少年前,記不清了,傳說中只道是無數年前,兩位絕世強者曾在梨園大戰數日數月,連綿群山,被轟成一道縱橫數里的無底深坑。
因此留下了平湖。
平湖,亦是梨園中最大的湖。
湖中僅有植物,沒有動物,因而平湖中水如清水般清澈....烈日的光線傾瀉而下,落入湖中,一片斑斕,分不清哪些是影子,哪些是光線,湖中倒影也分不清哪些是湖底沙石,哪些是天空。
方圓數里,不見邊際湖面平靜如鏡,沒有半點波瀾....良久之後,湖面生起一道成直線的水紋,如同一道鋒利無比尖刀,從水面劃過。
這其實一道風,方圓數里湖面上,僅有的一道風。
這道風停了下來,形成一陣旋轉升起的水霧...風似乎在欣賞湖面風景。片刻之後,風繼續前行。
這是湖面唯一一道風,也是真領域唯一一道風....如果沒有意外,這道風會穿越湖面,飛過平原,降臨群山。
有個人,欠這道風一些東西。
該還了。
...
幽谷之中,血夯腳踏楓葉翅膀,急速飛翔。
莫小河一把將她丟出去,一路上,她連撞數次峭壁,手臂與大腿的雪白肌膚之上,留有幾處淤青。
她一絲不苟地盯著前方幽谷,沒有任何回頭之意。
四國之人多人圍毆胖子之時,莫小河從天而降,昂首挺胸,不發一言,便讓在場所有的所謂少年英才,不敢上前一步...這是他第一次遇見莫小河。
帥氣而英明神武。
同所有豆蔻年華的女子一樣,血夯也擁有娶一位英雄為妻的夢,即便不能娶,嫁為其妻也行....她喜歡從天而降,藐視一切的英雄。
多年來,唯有莫小河一人滿足她的幻想。
「如果那傢伙不常常穿破布拖鞋,而是身著白色披風,手中持劍,會更好。」
「如果那傢伙不是把自己丟出去,而是站到自己身前,溫柔都說,我保護你,會更好。」
「可是他已經比天下所有同齡階段男子都要帥。」
這樣想著,血夯悶哼一聲,鉚足了力氣加速飛行。
血夯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愛上了莫小河?她很多有想過後退,不去接近他,但她忍不住想站在他身前,告訴他,我願為你,背對全世界。
有很多恍惚時刻,她會覺得自己很偉大...這種偉大,很多帶給她諸多感動,內心安寧。
這樣是愛嗎?
血夯不知道什麼是愛。這是個很沉重的字眼。
她只知道,自己是在冒險。
記得姑姑血月曾說過,那是她愛的人倉生所說的:所有的愛都是冒險,那就心甘情願。
...
時間緩緩流淌,太陽漸漸細沉,陽光柔和了許多....光線透過層層氣流,化作一道道帶著暗黃的紅光,落入狹窄的幽谷,淡開了,恍若黃昏。
眾人依然在峽谷的出口守著。
只是藤條包圍之下的莫小河,仍舊沒有半點動靜。
黃粱在午覺中醒來,伸了伸懶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著安靜的如死的藤條中心喃喃自語,「死了嗎?」
蹲在石頭上品茶的南宮竹撇過頭望了一眼藤條處,默不作聲,暗作思考。
他再三確認今日沒有什麼變動...簡丹短時間不會脫困,胖子已被堯依看住,血夯沒有半點實力,桂林山中沒有半個人再入梨園。而自己擁有神器,從滄瀾江邊直接傳送而來,耿懷柔即便化身為風,也還得需要一定時間,並且哪怕是她趕來了,也獨木難支。
南宮竹眯了迷眼睛,仔細觀察著藤條處,確定沒有任何縫隙.
除虛空真力屬性為空氣的修行者之外,沒有任何人可以離開空氣,即便是最強的金身老祖也不行。
如果神隱巔峰強者,在藤條縮緊中心,至多可以存活兩個時辰。如果是自己,最多一個時辰便窒息而死。
可莫小河已經被困住了三個時辰。
他想到了是莫小河太過高估自己的可能,畢竟這一代真領域年輕人,都有一走莫名的自信。
南宮竹不自覺喃喃自語,「死了吧。」
話音剛落,黃粱便躍了出去。
通體暗淡的柴刀如同穿過棉花,輕鬆劃過道道藤條,直入藤條中心...可距藤條最中心僅半米處,柴刀忽然止步,再不能向前半分。
時非手中之劍不自覺握緊,李莫的魂力悄悄釋放開來,南宮竹瞳孔放大,手中魔幻珠待時而動。
轟一聲炸響,裹緊莫小河的藤條爆炸開來,化作細小的瑣屑,幽谷之中,如無數雪花漫天傾灑而下。
紅光下,無數藤條瑣屑之中,越過一道人影,轟擊出一道拳頭,握成拳的手指白皙而細長,拳背之上,還殘留一絲絲暗藍的藤條瑣屑。
黃粱來不及抽刀,雙掌與拳頭相對在一起,爾後急速退後,眼神驚恐,只覺雙臂發麻,如柳葉般垂下,不停劇烈顫抖。
「你算什麼天才,不過是獲得了短暫自由的一條狗,你他娘的還不醒悟嗎?」莫小河的聲音如冰雪般冷漠。
黃粱沒有回話,緩緩低頭,眼睛無神地盯著地面...他的依仗只有一把菜刀,以及吸收了無數藤條之力的雙手,然而在莫小河面前,如此不堪一擊。
自從他記事起,師傅便告訴他:你只管在林子里砍柴,到了時間,便扛上柴刀出去打架,只許找那些打不過的打。他記事那年,他記不清自己幾歲,是師傅告訴的他,八歲了。
可是八歲之前的事,他也記不清了。
師傅還說了,以後打架,碰到桂林山和大夏的人,如若是覺得是自己打不過的,要優先打。面對這兩邊的人,就不用在乎什麼道義,機會合適,即便是群毆、暗算,也要打。
他砍了十五年的柴,出來之後,第一場架是和胖子打的,輸了。那時候黃粱總覺得不是自己打不過,而是壓箱底的活沒露出來,
第二場架,便是和眼前這個少年打...自己也用出了壓箱底的活,但面對這少年,只如雞蛋碰石頭。
少年還說,自己不過是一條獲得了短暫自由的狗。記得在滄瀾江邊,那位少女也說過,自己不過是個奴僕。
他知道自己是獲得了短暫自由的奴僕,他也不懼怕奴僕身份被知道。
每個武者畢生的榮耀,便是迎難而戰,明知不敵,仍敢亮劍,只要打多了,總能打贏的,這是師傅說的。
可是和眼前這個少年對了一拳,他忽然覺得師傅說得話是錯的,再怎麼打,也絕對打不過,自己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黃粱內心忽然莫名升起一道窒息的罪惡感和羞愧感,他恨不得活剮了自己。師傅說的話,怎麼可能有錯?
但黃粱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就如同多年前砍柴,自己想要偷懶的時候,內心總有一個聲音在提醒自己,或者說不是聲音,只是一種想法,一種從意識中莫名生出的想法,他總感覺那些想法不是自己的。
他抬起頭,獃獃看著莫小河。
多年來,他內心總有一個疑問,他不敢向任何人問起,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敢,總之就是不敢,一種莫名的不敢。
但是他忽然忍不住想問莫小河,「你為什麼禁止人祭煉奴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