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聖旨
這一年,大東的文武招赫赫然鋪天蓋地的席捲天下,一陣轟轟烈烈的曠世熱潮說來就來,真是半點沒有客氣。
要說為什麼一位公主的招親就能有這麼大的影響和號召力,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這位公主太不一樣。
別家公主要是能這樣大張旗鼓地從五湖四海招駙馬,總得時不時的找個借口來看看,露個臉啊什麼的。再怎麼不食人間煙火,也要擔心自己半輩子的幸福,好好地來擇一擇。
可輪到這位公主呢?
除了在宣布文武招的文件上按手印以外,完全沒有再插手這件事情。僅有的一次露面還是女扮男裝,神不知鬼不覺地來,悄無聲息地在場外站了一會就走了。
正如暴風中心總最平靜,這股熱潮的主角――大東的溫容長公主殿下。似乎並不是來招駙馬,只是想讓這相安無事的天下熱鬧熱鬧。
全然一副「你們折騰吧,此事與我無關」的樣子。
更有眼下皇帝陛下突如其來的一道聖旨,不是別的什麼,竟是讓長公主殿下直接跑去了皖西郡照顧什麼小表叔。
這著實讓參與文武招的眾多年輕人們一時間沒了主意。
本來公主殿下人在都城,就算不出面參賽者們心中總還能想著會不會其實公主是在暗中觀察。現在人都不在了,誰人心裡不會小小的咯噔一下呢。
看著眼前恭恭敬敬地鞠著躬,卻猶猶豫豫遲遲不開口的幾位大臣,薛苑城心知肚明卻假裝驚訝地咳嗽一聲。
「不知眾卿家今日有何事要報?」
「陛下,臣等…」
「還是我來說吧,尚大人。」
這麼說著,一位白衣華髮的青年走了進來,薛苑城不著痕迹地皺了皺眉,臉上卻堆起了笑容主動起身迎了上去。
「夫子來了。」
「陛下。」
蘇子夫畢恭畢敬地低下了頭,薛苑城見他這禮貌周全的樣子,卻忍不住暗暗腹誹了他幾句。
「不知夫子有何高見?」
「如今文武招廣招天下英傑,陣勢恢宏不說,更是收到各國的密切關注。陛下此時將長公主殿下調離都城,不知是為何?」
「夫子也以為,將溫容留在都城更好?」
微微一愣,薛苑城的話令蘇子夫遲疑了片刻。
「臣以為…殿下在都城更能鼓舞士氣,殿下也能更好的找到如意郎君。」
「哦?原來如此,這倒是朕考慮不周了。朕想著那皖西的小弟也是可憐小小年紀便沒了爹娘,著急便將溫容派去了。現在想來倒是弊大於利啊。哎呀糟糕糟糕,真是糟糕。」
說著說著薛苑城連連搖頭,腳下步伐倒是輕巧地兜著圈溜達。大臣們見皇帝如此反應,臉色越發難看了。
哪有皇帝當著大臣的面認錯的?只不過是今天心情好,拐著彎在說此事不得再提。看來皇帝陛下是鐵了心要對文武招下手。
這一來可以看出長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二來是在警告哪些私下裡搞貓膩的人適時收手。
誰還敢多問?個個有要事早退了,只剩下了一個蘇子夫。
「夫子還有什麼事嗎?」
「陛下認為殿下真能在文武招中找到如意郎君嗎?」
「這朕就不知道了。能不能如意可都要看溫容自己的意思。朕將她派出去,也不過是想提前替閨女把把關罷了。畢竟那孩子你比我清楚,可不是個會看人的料。」
「不會看人?呵這倒是有趣了,臣不知陛下是在說誰。」
「哦?」
饒有興趣地看了眼蘇子夫,意思他繼續說。蘇子夫只是聳了聳肩,轉身就走。
「陛下還是太小瞧殿下了。」
「吾兒不才,承蒙先生厚愛,謝過。」
「陛下言重了。殿下那般人物臣就算是用盡辭藻也不足以,不足以…」
拖長的的語氣越來越輕,直到最後,像是變成了一語嘆息,連同那蒼白的背影一起,消失在了雕欄玉砌的門外。
遠去之人恍若嫡仙,堂內高坐的一身華服尊貴異常的人間皇帝卻只是不屑地咂了一聲,手撐著頭另一隻手不耐煩地在奏摺上敲了敲。
「嘖…斯文老兒也敢窺探我寶珠?呵,不自量力…」
一想起自家閨女不在就很開心,這回可沒有人攔得住自己了哈哈哈哈!看老子怎麼肅清你們這群不自量力的臭小子!想娶朕的閨女?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皖西郡。
「殿下。」
小劉進屋行禮,薛完顏明白是有事要商量,不放心的看了眼倔強的跪著的任梓臻。
「梓臻,我去去就回。」
「殿下您去吧,我不會有事的。」
看著總算是恢復了些氣色的任梓臻,薛完顏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起身離開,就聽在不遠處的廊下與小劉討論著什麼。
安靜的廳堂里早沒了不久前還在這裡肆虐囂張的混賬親戚,任梓臻隱隱約約聽得見她的聲音,雖然聽不清在說些什麼但也明白這是薛完顏的聲音。
不自覺地心安了幾分。
看著眼前燃燒著的祭盆,許多東西被包裹進火裡面,一點一點,確確實實地在被吞噬著。任梓臻忍不住想,
我也會這樣嗎?被火吞滅,就這樣消失,留下一小撮的灰?我不要,我不要消失不見!我還想…我還想…
突地注意到剛才還聽得清清楚楚的薛完顏的聲音突然越來越遠了。
殿下?殿下去哪了?哎?眼前怎麼…黑了?不行,我還想…還想和殿下…
「梓臻!」
這聲音…是殿下,殿下在叫我…不行,得回一聲才行。唔,殿下。不,不行…真的沒力氣了…
再睜眼。
是熟悉的床帳。
想動一動手,才發現自己的手正在被溫暖的大手緊握著。那人注意到自己的醒來,朱唇輕啟,下一秒自己的名字就這樣從她的喉嚨里出現了。
「梓臻。」
「殿下。」
任梓臻很喜歡薛完顏的眼睛,平靜的毫無波瀾的眼睛,就像秋天裡寧靜的深潭。小時曾隨父親去過一處深山老林,那裡就有一片潭,被竹林環繞時不時會有魚若隱若現地浮上來。
年幼的自己被吸引,就坐在深潭邊上靜靜地看著。那是他最喜歡的神秘和寧靜。
但現在他卻不敢與薛完顏對視。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把頭埋在了被子里,不敢出聲。
「不舒服為什麼不說?」
「我…」
任梓臻不是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只是不知道自己病的不輕。小心地看了一眼薛完顏,只見她坐在邊上低頭看自己,皺著眉,她生氣了。
但薛完顏的脾氣,就算真的生氣了沒一會兒也就泄氣了。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小孩的頭。
許久之後,任梓臻只聽見從頭頂傳來了她妥協的聲音。
「不準有下次。」
他眨了眨眼睛,對薛完顏突如其來的妥協感到違和,抬頭對上她眼睛里還未來得及收斂的愁思。
心弦一緊,心中的愧疚噴湧上來,強忍住鼻腔的酸楚,更咽著更咽著…在那人伸手將他拉入溫暖懷抱時,淚水決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