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七)
有一個地方,叫做深淵。
深淵並不是懸崖絕壁,鬼哭神嚎的地獄。反而是一個到處用黃金和寶石裝扮的天堂一樣的所在。這是一個萬民敬仰的地方,但是對於魔王葛林來說,這裡僅僅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幻境罷了。
真實的深淵或許並不是這樣。也許到處橫流著炙熱的岩漿,也許是空無一物的地底洞窟……只不過,時間久了,葛林也已經忘記了深淵的模樣,反而適應了滿眼的金碧輝煌。
他並沒有呆在平素一貫喜歡呆著的地方。反而跑到了一座湖邊安靜的站立著。身邊空無一人。能在深淵裡存活下來的角色不一定強大,但肯是聰明的,知道自家的魔王大人心情不好,自然不會湊上來觸這個霉頭。
「失敗了……還是失敗了。」魔王低低的自語了一聲。展開掌心,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正在緩緩癒合。暗紅色的血液止住,青色的肌肉交錯著將骨骼覆蓋,皮膚以極快的速度生長……傷口由長變短,逐漸消失。最後白皙的手掌已經看不到一絲受傷的痕迹。但很快,傷口崩裂開來,肌肉撕裂,鮮血噴濺而出,又恢復了原本的模樣。他頹然垂下手掌,任由鮮血肆意流淌。鮮血源源不斷的滴落,漸漸成了一個小小的血窪。若是尋常的生物,這樣的流血下去,不死也要丟掉半條命去。然而對於魔王來說,這樣的傷勢只不過是他漫長生命中一次普普通通的傷情而已。
他所擔憂的,是那艘看上去如同一根梭子一樣的飛舟對於自己這個世界有可能產生根本性的影響。
冥冥中,有一個聲音對自己說:「睡吧,孩子……」葛林嘴角流露出一絲嘲弄的冷笑。王族擁有著近乎長生的壽命,這種讓臣民們又敬又怕的能力對於葛林自己來說,卻不啻於死亡。沉睡了之後,固然會治療好傷勢並且會產生更加強大的自己,但是那個自己僅僅是繼承了自己的記憶而已。怎麼能算自己呢?
當時還真是可怕。如果那道藍色的光柱再向上掃一些,持續的時間再長一些可就要真正的殺死自己了。不過自己的巨力也幾乎將那個梭子型狀的飛舟捏扁。算是打了一個平手。
心中這樣的寬慰著自己,但是卻怎麼也無法消除那種恐懼,他低聲念了幾句咒語,一面鏡子從自己腳下的血窪中緩緩升了起來。
「尊貴的陛下。您召喚我有什麼吩咐?」鏡子中發出一個非男非女的聲音,恭謹的問道。
「溝通魔神之力。」葛林淡淡的吩咐道。
「那需要代價。」鏡子機械的回答道。
魔王擠出自己掌中的鮮血,鮮血沒有落地,反而在半空中懸浮,凝成一團詭異的血球。緩緩進入鏡子中。
鏡子在發亮,一行晦澀難懂的字跡顯露出來,整個深淵中只有自己能夠讀出來,這是自己與生俱來的語言能力。
「後裔,找我何事?」葛林讀道,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低聲道:「偉大的祖神,我想要得到您的啟示。」
「你不想沉睡,就只有獻祭。我的胃口很大。」
「我可以滿足您的要求。」
「我需要鮮血填滿你面前的湖泊。」
「可以。請您稍等。」葛林點著頭道,他伸出右手,打了一個響指。很快,一個俊美妖異的年輕人出現在他的面前,垂首恭謹的道:「陛下,有什麼吩咐?」
「準備血祭。將面前的湖泊填滿。」葛林冷漠的命令道。
「但是陛下請別忘了即將要發生的戰爭。」年輕人躬身勸諫道。
「在這場戰爭里我們已經輸了關鍵的一戰。現在正是扳回一局的好時機。不要啰嗦了,去準備吧。」葛林耐心的解釋道。
「如您所願。」年輕人躬身向後退去。
鏡子詭異的懸在半空中,沒有再發出任何字跡。魔王陛下也沒有離開,他端正得跪坐在鏡子面前,安靜的等待著。
魔族的各個控制地響起了鐘聲,身披青色披風的狼騎兵四處出動,低等的獸族全族向著深淵進發,他們的臉上沒有絕望,只有一種殉教一般的狂熱。
死亡成了深淵中的主題,三天三夜之後,湖泊里滿溢著鮮血。湖邊倒斃著成千上萬具屍體。葛林站起來,將手上的傷口伸進血湖之中,他的鮮血作為牽引之力再次驅動著鏡子發出璀璨的金色光芒。
「後裔,你的誠懇我很滿意。」
「謝謝祖神的眷顧。」葛林躬身道:「我需要您的啟示。」
鏡子沉默了片刻,緩緩的顯露出一行字跡:「契機或者毀滅的大門即將開啟。解決深淵的終極麻煩的人,必須死掉。融合或者毀滅。在於一念之間。存亡其實並不重要。」
葛林緩緩的咀嚼這一段話語,渾然沒有注意到鏡子已經喪失了光芒,跌落在地上。手上經久不愈的傷口不知何時已經好了。他無視面前屍山血海,轉身走回去。似乎只是一步之遙,他的身形瞬間由血湖邊傳送到了一座恢弘的大殿前。
不需要解釋什麼,魔王陛下的心中緩緩出現了一個人名:孫鏗。想必那就是祖神啟示的精髓所在。「既然祖神讓你死掉,那麼你就給我去死好了。」魔王葛林心中冷漠的想著。
魔原,第十六號奴工城。
憂傷的笛聲讓巴里巴斯爵士頓住了腳步,他擰過頭,看到了一個年輕的步行鷹族正坐在城頭吹著一根長笛。
「坎恩!」爵士招呼了一聲。步行鷹族放下長笛,轉頭看向爵士道:「爵士大人,您怎麼有空過來?」
「準備一下,今天晚上我們出發。」巴里巴斯爵士冷漠的命令道。
「是要開戰了嗎?」坎恩疑惑的問道。
「我們此行是要去扼殺人族最後的希望。」巴里巴斯爵士攥緊了拳頭低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