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弦聲
「幾時了?」陸清遠坐起身,才睜眼,是樓閣內,滿眼一片火紅,頗感幾分溫熱,當是炎覆門內,他對著門口靜靜立著的侍女出聲問道。
「回公子。」那侍女驚了一驚,又是喜道,「公子昏睡五日有餘,此時已是未時,奴婢這就去通報門主。」
陸清遠點點頭,探查自身,強開劍心境界是很吃力的,上次純粹搏命,況且後來正巧遇上了巳巳,這次雖是幾乎全盛時候開的,卻也大損才是。
原來八段已至,陸清遠才是明了。
房門「哐啷」被推開,閃進兩個漢子,侍女連忙道:「門主萬安。」
「所幸陸公子身無大恙,修為也上升了,乃是大幸事。」李紂喜洋洋道。
陸清遠當然是不怕他們落井下石的,炎覆門雖是邪道,但也不傻,自然看得出陸清遠不凡,奇偶道急急停手亦是因為如此,當真不懼劍宗?這天下有宗門敢說這話么?
誰不知道陸清遠護短似的。
「想來奇偶道這梁子也結了不小了,不知李門主有幾分把握?」陸清遠也是笑道。
「那倆魔女損失慘重咧,受傷也不小,再者我炎覆門不好強攻她奇偶道,她奇偶道亦如是。」李紂親自上茶,陸清遠也恰有這個資格。
「此次著實莽撞了,得虧陸兄弟身手了得藏而不漏使得奇偶道吃了大虧,負某見陸兄座駕近日時常盤旋於上空,想來是是有要事的。」
負炎傑也出言道,只是左臂上橫了幾條綳布,看樣子頗有些凄慘。
「是該回去了。」陸清遠也不掩藏什麼,直直道,「若不是為了那妮子,本是不想管北都的。」
「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李紂大笑道,與那日負炎傑說的如出一轍。
「兩位怎麼看待一見鍾情這玩意兒?」陸清遠忽然問,多幾分正色。
李紂一愣,與負炎傑雙雙對視一眼,遂然道:「靠譜!」
陸清遠只得笑著搖頭,掏出哨子。
蘇淺允在燕回殿待了近二十年,從來都是她一人,頂多算上個小萱,也不知怎了,陸清遠一走就覺得空落落的,一天一天算來,去了不少時日了,小寒時節都過了。
總也沒個響動,她心裡悶得慌,宮中吵的越發厲害,又是數日尋不見朱臣南,沈三石兩人,先帝信得過的人沒幾個,她也不好隨便逮個問話。
不過好在政事之類那群皇子搶著管,在一幫老太監的指點下也沒那麼不堪。
又是暮至,小萱點起夜燈,侍奉著蘇淺允用了晚宴,她覺得殿下似乎比之先前更穩重成熟了,對他人也好多了,脾氣亦是舒緩,比那些皇子識大體多了。
蘇淺允洗浴過後才著衣便是聽得殿中響動,有人輕聲道:「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她嘴角掛起微笑,親自溫上酒,「才知道回來。」聲音倒是帶些埋怨的意思。
陸清遠洒洒然:「頗念想殿下的桂圓蓮子羹,已是馬不停蹄了,你也知道逐鹿遠了使不出來。」
「知曉了,明日再給你做。」蘇淺允螓首點點,又肅然道:「最近宮中好不太平,明早那幫皇子要搞個什麼大議會決出個新帝來,你去不去?」
「那握著玉璽的傢伙還沒跳出來?」陸清遠反問道,有些疑慮,還以為來得晚了些,看樣子恰到好處。
「我讓朱公公去查了,不過說起來好幾日沒見到他和沈三石了。」蘇淺允給他倒了杯酒,上邊升騰起熱氣。
「那明天我偷偷旁聽便是,正好沒人知道我回了燕安。除了...」陸清遠捧起酒杯又望向那不斷眨巴著眼睛的小萱。
她一激靈,連忙道:「小萱啥也沒聽著。」貓著腰溜出去了。
「倒有趣。」陸清遠被她逗笑了,輕聲道。
「緊緊盯著人家作甚?你知道小萱嘴巴一直都很牢的,若是喜歡當她做小妾亦無妨。」蘇淺允努努嘴,擠到他身旁坐下。
「未曾設想...」陸清遠搖搖頭,酒杯被她搶過去喝了口。
「殿下,三皇子求見。」殿外忽有小萱的聲音。
「不見。有事就讓他說。」蘇淺允皺眉。
「皇妹近來安康?」蘇若祁聲音傳來,有幾分憨傻氣。
「有事就說,沒事就走,本殿要歇了。」蘇淺允很不耐煩。
「是這樣,皇妹,明朝議會你去嗎?這會決定...」
「去。」蘇淺允沒給他繼續說道的機會,直接了當。
「如此...甚好。」三皇子應到。
殿外傳來小萱恭送的聲音。
「怪哉怪哉。」陸清遠摩挲著她青絲說道,「他特地趕來確認這不是自尋死路么?他把你當傻子誒,淺允。」
「自是演傻子演久了就把周遭人當作了傻子。」蘇淺允不咸不淡道。
「想必是做好了萬全準備。」陸清遠將酒飲盡。
「那清遠你..」蘇淺允本想著問他準備好沒有,但轉念一想總過分依賴陸清遠怎麼行。
「你幾時聽過陸清遠需要做準備了?」他笑道,「說要保北都就得保北都,這是我的決定,我看你這妮子尚未長成還想著擔負起太多,總是累的。」
「但總喚你來喚你去,心中當是有些過意不去的。」蘇淺允囁嚅道,也不敢看他,借著微弱下來的燭火依舊能見她臉上通紅。
「若是...你想...」聲音很是輕微,細若蚊吟。
「免了。」陸清遠擺擺手,又伸手戳戳她臉,「怎麼答應你的就怎麼來。」
「嗯!」妮子重重點頭,喜笑顏開。
「呀!清遠你八段了!」這妮子才是注意到,面色遂然又從滿臉喜色一拉下來:「是不是又去哪兒搏命了?都說了小心些,總不聽。」
「怎能聯想這麼多...」陸清遠聽她數落,也有些無奈,「那邊角怎麼還擺著一把琴?你還會彈琴?」
多有岔開話題的嫌疑,蘇淺允卻也驕傲上當:「當然,本殿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今夜本殿恰有興緻,給你彈一曲便好?」她不由分說奔去抱琴。
外間小萱很懂事,沒來為她侍琴。
蘇淺允確實好看得緊,哪怕是素衣端坐著,就是一片江南。她削蔥般的十指撫於琴弦之上,灑出煙雨如畫。
痴情人撫琴使人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