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手村的那些事（二）

走近陳大少等室友所在的那一群人，程責頓了一頓，向在這兒扎堆的一群玩家瞄了一眼，發現還真不少，大概有二十幾個人，里三層外三層的圍成了洋蔥似的一攢兒，大部分人都是三三兩兩地各自站在一處，臉上掛著一種表情——吃瓜看戲的表情。

在人群的最中間一層，涇渭分明的站著兩撥人—，一撥是程責的室友三人；另外一撥是五個人，四男一女，應該是一組的，為首的是個男玩家，穿著法袍，應該是個法師，身上裝備著一件綠色的靴子，其餘都是白板。程責扔了個「感知」過去，探查到的信息顯示也是如此：無敵小法，8級，男性，人族法師，所屬公會·龍華聯合。。。

包括身後三男一女在內，無敵小法五人皆身著一件刺繡著鎏金盤龍圖案的長袍，這種無屬性的公會戰袍是系統贈與的公會標誌之一，很顯然，這五人同屬一家公會。

「龍華聯合？百強遊戲工作室嗎？」，儘管已經幾年不問遊戲業界了，但是在進遊戲之前，程責還是對《聖魔》內已知的工會和勢力劃分、資料等做足了功課，他知道，在開服的這近二十天里，除了眾多老牌的公會勢力之外，《聖魔》中多出了許多以公會為發展主體的遊戲工作室，總數大概在五六十個，號稱「百強工作室」，而「龍華聯合工作室」就是其中綜合實力排名上游的一個公會。

輕出一口氣，程責走近了馬超，一邊瞟了一眼對面的龍華聯合五人一眼，一邊向三人發了好友申請——遊戲中是不存在「悄聲說話」這一行為的，有些話想悄悄問清楚，必須使用好友聊天、私密聊天或小隊聊天，不然，所有對話都會默認出現在公共頻道里。

在好友聊天里，程責詢問陳大少發生了什麼，陳大少英俊的面容輕動一下，但並未說話，而旁邊馬超則憤然出聲：「丫的那孫子狗眼看人低，那男的估計為了在女的面前裝一波，說咱陳大帥哥空有皮囊，但是一身白板賊窮酸，我艹他大爺的這不廢話嗎？誰特么剛出新手村不是個一身白板呀？難道他出生系統送他一身綠？我。。。」馬超還在顧自嘰里呱啦一通亂罵，而程責則將前因後果聽了個大概明白。

稍微想想，程責就略微無語，這年頭怎麼連這種奇葩的腦殘都有啊？這龍華聯合工作室還號稱要走精英化發展路線呢，就這樣的垃圾玩家招進來也真是家門不幸呢！程責瞟一眼兀自在暗暗不忿的陳封，也不禁好笑，怪不得連陳大少這樣家世好涵養足的大帥比也動了火氣呢，任誰一個菜鳥剛進遊戲還沒動彈呢就被人當面嘲諷，也得火冒三丈吧？

正在這時候，對面的無敵小法——看起來是五人的頭頭，開口了：「又來一個菜鳥？還是多管閑事？本大爺勸你少管閑事，這兒」他指了指腳下的土地「是我們龍華聯合公會罩著的，本大爺就是天，罵你是抬舉你，別給臉不兜著！」一臉的囂張跋扈，程責覺得如果整個公會都這樣，那倒還真是奇葩一窩端吶。

任對面一溜兒罵完，程責也是面無表情，看眼下這情況，程責稍稍思考一下，心下有了主意，雖說在遊戲之初招惹是非不符合程責的計劃預期，但眼睜睜看著兄弟們跟人嗆嗆也並不符合他的脾性，更何況——「這所謂的大型工作室在我眼裡也實在算不上什麼龐然大物，什麼東西啊，勞資當年叱吒遊戲業界的時候眼裡哪有這種小打小鬧。。」

輕出一口氣，程責一邊輕揮手按捺住室友們——主要是馬超和高哥蠢蠢欲動的雙手，在這種情況下率先動手是絕不明智的，只有新手菜鳥才會有那種思想慣性，而且在城鎮里先手攻擊玩家，且不提他們才1級剛出生有什麼戰鬥力，就是這城鎮里最低階的25級精英強度的NPC衛兵，也是萬萬惹不起的。

一邊揮手示意室友們不要說話，一邊輕出一口氣，一瞬間，彷彿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凝聚，程責垂斂的雙眼突然緩緩抬起，瞟了一眼無敵小法，就那麼靜靜地，一眼。

無敵小法正洋洋得意的表情戛然而止，他從那雙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緒和色彩，只有漠然——死寂一般的漠然，像是將死之人的漠然，又像是。。。像是。。。

無敵小法說不上來像是什麼，同時他也說不上來為啥突然感覺自己有點心虛、畏懼、怯懦，他不知不覺又無從抗拒地垂下了視線，他心裡有點掙扎，但又覺得恐懼，像是什麼奇怪的情緒從心底里不可抑制地「生」出來。。。

他啞火了。

然後程責開口了：「沒有人是最開始就是高手的，正如樓是一層層建，路是一點點走，任何一個玩家都是由新手、菜鳥、小白開始的，那些嘲諷菜鳥窮酸的人，其實。。。」程責頓了頓，伸出一根小指，遙遙舉起向對面——

「其實比菜鳥還不如！」

程責的聲音在公共頻道響起，所有人都看向他，包括被比了小指內心苦憤交雜的無敵小法，他張了張嘴，卻提不起勁兒去反駁。

「辱人者，人恆辱之！」程責總結髮言，實現環視一圈，然後緩緩問了一句——

「你說，是不是？」

他沒有看向無敵小法，但無敵小法知道他是在問自己，他有心反駁，但是面對著那種猶如擭緊了心臟般的緊迫和恐懼，再加上周圍看客們欲言又止、頷首贊同的模樣，不知怎地就泄了氣，認命般地點了頭——

「。。。是」

然後轉身就想帶人走，誰料程責又出聲了：「等一下！」

無敵小法回頭看他，程責看也不看他，輕飄飄一句——

「道歉！」

。。。。。。

無敵小法最終在眾目睽睽之下低聲下氣地道了歉走了，表面看著算還過得去，至於心底里是否有所怨恨——那是肯定的，但程責也不怕，畢竟能否再見面還不一定呢。

人群漸漸散去，程責笑看向陳大少，問道：「消氣了嗎？」

陳大少默默點頭，欲言又止：「你。。。」

高哥和一臉激動的馬超替他問出了他說不出來的那些話：「哇槽，小程你可以啊，你是咋把那孫子嚇住的，丫的咋突然就慫了呢，他就。。你，我。。。」說著說著話也說不囫圇了，只能憋出來一句——

「你是不是有啥特異功能啊？」

程責失笑出聲，雙手一攤，一臉無辜地表示：「我就是個普通玩家！」

「信你個鬼！」

程責笑而不語。

其實哪有那麼玄乎啊，程責心裡在想，自己只不過是用了「氣」，又借了「勢」而已，並非什麼「王霸之氣附體，群雄皆側目」那種無厘頭戲碼。

所謂氣，就是氣度，這是一種性格和實力的綜合體現，作為曾經在遊戲業界中登臨過巔峰的人物，作為曾經在虛擬世界中南征北戰而無往不利的人，作為一個看遍千山又遍閱低谷的人，程責知道，不管現實世界中自己是怎樣不出眾，怎樣平凡而普通，但在遊戲里，自己就自帶著一種鋒銳的氣度和壓迫的氣場，自己的眼神，有「殺」氣！

殺的是膽氣，挫的是銳氣！

那無敵小法一看就是什麼不入流的小角色，沒見過什麼世面，沒有什麼豐富經歷，而且他連個一級的白板菜鳥都嘲諷，更說明他本身就是個十足的菜鳥，哪怕站在大公會的樹蔭下，他也受不起風浪，更遑論程責這樣的眼神殺，當場就出了洋相。

再加上程責那句「辱人者，人恆辱之」之後的「是不是」，既是問那個無敵小法，以言語給予進一步壓迫，瓦解他的心理防護，更是調動了圍觀眾人的情緒——既不是龍華聯合公會的人，又和無敵小法這樣的垃圾同在一個城鎮里，那就可想而知在這個垃圾玩家的跋扈言行之下，這個鎮里的氛圍是怎樣的烏煙瘴氣，而這裡的平民玩家和閑散玩家又是怎樣的敢怒而不敢言。

所以，程責一句「辱人者，人恆辱之」很容易就撩動了圍觀者的心弦和情緒，進而借用了他們的「勢」，在人「多」而「勢」眾，猶如群狼環伺的環境壓迫下，無敵小法最後的服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而這樣的，借刀殺人，借勢壓人的伎倆和手腕，恰好也是曾經身為公會大佬的程責並不缺少的。

當然咯，說歸說，這做起來仍然是不簡單的，他需要人對自身情緒的冷靜把控，對對方心理的測度洞察，以及周圍群眾的「默契配合」，缺一而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