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先讓我去死一死 002章 愈發糊塗了

童話見他把瓷罈子的蓋兒揭開，無意識放大的瞳仁盯著壇口冒出來的一縷白煙，隨之，還沒等自己變涼的口水咽下去，聽到了一番對話：

「老頭子就是老頭子，不中用了啊，閻王來要人了，再不敢耽誤了。留在我實驗室裡面的那些小玩意兒，日後你們若是有機會回去，幫我捎回家。」

「老師，您身體還硬朗著呢，別多想。」

「啊哈哈哈，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眼鏡蛇，你是我帶過腦瓜子最靈光的學生，這裡以後就靠你了。哎，要是我那孫女能夠來這裡瞧瞧就好啦。」

……

後面還有大概兩分半鐘的對話，童話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準確地說，聲音一出現，她仍舊不覺得那個笑得爽朗的聲音是童大同。眉頭皺成了波浪，到底是錄音還是鬼在說話啊？

對話中的眼鏡蛇正是眼鏡男，他眼神掃過，發現童話並沒有被信服，轉念一想，讓阿一把童大同的遺物轉交給她，順帶見過她的神色，親自把她送回原來的世界。

傍晚五點半——

清水市百花街上正熱鬧，下班的下班，放學的放學，這條街有些歲數了，路面上時而可以看見大大小小的坑，兩邊的街燈倒是前不久剛剛換新，天要黑不黑的時候，暖暖燈光已經照亮了下過雨的路面。

童話掩著自己的後腦勺從中學附近的小道上往家走。

她家是這一帶有名的釘子戶，一棟三層樓的小洋樓立T路口，家門口是一條正在擴寬的公路，公路對面是一片新小區，屋後面的中學準備重建，三百多號學生轉到開發區上學，附近的居民樓也都拆了，就剩下一堆廢墟。

聽奶奶說，當初這棟房子是爺爺童大同一磚一瓦壘成樓，小兩口樂呵了好幾天，只可惜住了沒幾天就收拾了行李出門，從此幾乎沒有再回家。

新小區早在兩年前已竣工，可以拿鑰匙入住，奶奶沈湘千百個不願意，甚至以死相逼兒子和其他人，父親童小同和母親熊麗麗實屬無奈，只能夠硬著頭皮繼續住下去。

自己為什麼人會出現在學校圖書館，童話想不通，之前發生過什麼，也只能夠記住大概。

一踏進家門，童話被一隻棉拖鞋砸中了腦門，抬眼一看，奶奶看自己的眼睛裡面有一股怨念。

「童童，你昨晚是怎麼跟我保證的？天蒙蒙亮你就不見了，這會兒天都黑了你才回來，你們是不是覺得我這個老東西沒了你們連家門都出不了，連騙帶哄很有意思是不是？」

童話哪敢這樣想喲，誰不知道童家有個厲害的老太太，招惹她就是給自己找事！

「奶奶啊，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突然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一男的還說他是爺爺的工友，」

話還沒有說完，這會兒站在屋外的童小同收起了雨傘，猛地咳嗽了幾聲，童話扭頭見過父親臉上複雜的表情，沒有再說下去。

「童話，今天是你爺爺的忌日，你奶奶擔心你，都沒有去墓地，待會兒吃了飯，你陪你奶奶出去找個地方燒些紙錢。」

這種事情童話已經習慣了。

十六年前，也就是爺爺去世的那年，童話每隔幾天就會被奶奶拉出門，嘴上說燒點錢給老頭子，實際上就是出去散散心。

再說遠一點，童話懂事後開始聽說有關爺爺的話，每一句都很玄乎，有人說他是天才，是院士，有人說他住在瘋人院，也有人說他……

自己父母也好，還是周圍的人都把奶奶當做精神病人，能夠躲多遠就躲多遠，就算是兩位姑媽儘管住在附近也就大過年才回來看看，平時幾乎不會露面。

她不這麼覺得，畢竟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也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好比是：床頭總是會出現形狀各異的石頭，顏色也是多彩繽紛，原本是去奶奶的房間，很多次是走進了一團黑洞裡面似得，大概一兩分鐘就恢復正常了……

晚飯是白菜煮豆絲，童話吃了小半碗就飽了，拿碗筷去廚房，看見奶奶站在小陽台上對漆黑一片的天發笑。

「奶奶，外面下雪了，可冷可冷了，要不您還是洗了睡覺？」

「不行，今晚非出去不可！」

聽奶奶再堅定不過的口吻，童話放棄了反駁。

雪花一片一片落下，寒風從四面八方襲來，腳下是石頭子和一層薄薄地雪，儘管童話知道奶奶的身體比起普通的老太太要硬朗許多，但還是不放心，攙扶著她一步步朝著空蕩蕩地學校走去。

聽見奶奶嘆息，童話微微啟開唇，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合適。

「童童啊，你就一點都不想知道去了哪兒？」

這話童話一時半會兒沒法接。

沈湘嘆中有笑，笑中有淚：「你到底還是個沒有長大的傻孩子啊。」

童話愈發糊塗了，說：「在您眼裡我自然是孩子，不過您有什麼話還是直說吧。」

沈湘右手扯住童話的胳膊，定了定神：「還記得那個男人的樣子嗎？」

「呃……腦袋小得過分，黑頭髮，眉毛很粗很短，戴了一副黑框眼鏡，身高……」童話說到這裡停頓了，「比我矮一個腦袋吧，聽他說話的口氣，似乎還挺有身份的。」

這會兒童話就奇怪了，之前腦子裡面一團漿糊，怎麼偏奶奶問話就想起來了。

「沒錯，沒錯啊，就是他了，眼鏡蛇是你爺爺的學生，我見過他的照片，不會記錯的。你呀，有幸能夠去你爺爺工作的地方看看，我多麼羨慕你喲。」

啊哈？奶奶您難道不應該擔心孫女的安危么？

吃驚歸吃驚，由此可見，那個眼鏡男還真沒有說謊。

童話頓了頓，借著三米之外的街燈看清了奶奶沉思的臉，覺得她還有話要說。

「我跟你爸媽說了一二十年都沒有講通，現在奶奶就指望你啊，可算是能明白這些年我是怎麼過的喲。」

童話百感交集，開始緊張起來，兩手攪在一起放在後背。

「你爺爺不是個普通人，具體是什麼，現在也不方便說，或許在等一年兩年你就知道了。童童你現在要知道，未來的世界是我們不可估量和想象的。」

童話尬笑，也沒明白她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奶奶，您這說了跟沒說有區別么？」

「走吧，回家去看看你帶回家的東西，看完了你興許就能夠明白了。」

隨後她一聲拍在自己腦門上，聲音特別響亮，是的呢，差點就忘記那隻箱子。

打開一隻黃褐色的普通紙箱，出現在童話視野內最多的是石頭。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些都是自己曾經丟進垃圾桶的那些奇怪的石頭，與之不同的是，每一刻都雕刻了一對名字：童大同＆童小同、童話＆？？、沈湘＆熊麗麗。

箱底躺著一本帶鎖的日記本，封面是一條被困在玻璃瓶的眼鏡蛇，周圍是燃燒地熊熊火焰，童話腦海中一下子就浮現出了眼鏡男那張臉，狠狠地皺了皺眉頭。

她問奶奶這個眼鏡蛇到底是什麼來歷，跟爺爺的關係如何，得到的只有沉默。

「哎，奶奶您去哪兒啊？」

「哈——哈欠，困啦，你也早點睡覺吧。」

童話抬起手揉了揉自己鼻頭，自言自語：「該不會是大佬級別的人物吧？」

路上來往的車輛無不是在減速中小心行駛，沒有街燈的地方，淡淡雪光映照，窗外綿綿地雪已經落了一厘米深，看久了，想成了棉花糖，童話肚子都餓了。

「爸媽，我出去一趟哈。」

童話聽說老張拉麵館對面開了家甜品店，味道不錯，還實惠，打算去看看，買塊蛋糕解解餓。

從外面看，偏古典的裝修風格還不錯，童話推開門走進去，迎面撲來了一股濃厚的奶香，左右兩邊都坐滿了女孩子，前後投來異樣的眼神。

也對，一米八幾的姑娘突然闖進來，誰都會嚇一跳，童話報之一笑，邁開自己接近一米三的長腿，從容不迫地拿起夾子夾自己喜歡的甜品，榴槤酥、甜甜圈、提拉米蘇，不知不覺盤子裡面已經填滿了各式甜點。

「有會員么？」

童話站在收銀台後面點開手機盯著自己的餘額數字，偷偷吁了口氣，斜過眼睛瞅了瞅那些甜點，「不好意思，呃……那個，我可以退回去一些嗎？」

「可以，小胖，你幫這位顧客把指定的點心放回去。」

童話退到一邊，這時候才注意到收銀男人的臉，左邊嘴角有塊傷疤，粗眉單眼皮，收銀操作和吩咐人的口吻都很熟練。

「小姐姐你的甜品。」

童話重新站在收銀台後面。

「剩下的這一些可以結賬了嗎？」

童話點點頭：「嗯。」

「一共一百零三塊五毛，若是辦會員可以優惠。」

「不需要了。」後面已經有人發牢騷不滿，童話急忙遞出手機。

「歡迎下次再來。」

童話見他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砸咂舌，就算想來也不來了，正想著，看見男人脖頸上掛了一條石頭吊墜。

呃……那石頭好眼熟！

童話突然又不想走了，四處看了看，朝著靠窗唯一一個空出來的位置走去。邊吃邊看向收銀台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