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驚夢魘冰火空滿
少傾的背影也籠罩在這些光塵之中,他安靜地走著,我就默默地跟著,好奇地觀望著眼前的一切。
漸漸地光塵中似乎混雜了粉色的花瓣,我伸出手,花瓣穩穩地落在我的手掌,柔軟鮮活,淡淡香氣瀰漫著甜美,紛紛揚揚,這是才發現,我們的迴廊被花樹圍繞著,腳下踩踏的感覺柔柔軟軟的,已經變成草地,我左顧右盼,抬眼望去,天空出現了明月光光。
「少傾,這是?」我停下了腳步,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切,「我們不是在樓上嗎?」
少傾聞聲停駐,轉過身來,衣袖拂動了花瓣和光塵,甜香又撲向我。
「路嘛!只要一直走下去,總會發現新奇的地方!」少傾揚起好看的嘴角,纖薄的唇紅潤而萬般柔情。
「可是有絕路這種東西啊!」,我鬥氣般地反駁起來。
「這樣啊!那就開路,改路或原地先休息一下。」,他咬了咬嘴唇,點了點頭,「嗯,總會有什麼是可以做的!」,他調皮地笑著。
「你怎麼總是這麼多,歪理!」
「因為你總問一些讓我可以回答歪理的問題!」
「哪有這樣的,我說什麼你都可以繞回我。」
「走吧,還是,你要原地,休息一下!」
「啊,你這個人,還真是...」想著繼續反駁,但總覺得找不到強有力的話語,然後肯定又說不過他的,於是回歸正題,問道:「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嗯,很快到了,等下和你解釋。」少傾認真了起來,「來,小心跟著我!」
我們穿過了花樹叢林,月光突然變得稀疏,才發現身邊的已經是比較高大的樹,少傾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小心地帶我前進,光塵逐漸變得微弱。
終於,在一個黑乎乎的洞穴前,我們停下了。
「裡面好黑啊!我們要進去嗎?」我有點慌張,手心有點出汗,少傾感覺到了,很自然地為我輸送了暖流。
「跟著我,很快可以到的,相信我!」
「嗯!」
少傾緊緊握住我的手,我們並排靠近著,走進了這篇黑暗中,雖然一路都是昏暗,但是總有光塵,現在眼前全是虛無的黑暗,睜大眼睛也看不到任何東西,茫然不知方向。我深呼吸鎮壓著心底的恐慌,更加緊地握住少傾的手。
我們緩慢小心的前進,摩擦地面的聲音在洞穴里被放大反響幾倍,反射而來的聲音里,似乎還有水滴答滴答的聲音,還有水流的聲音。我的眼睛已經完全適應黑暗,呼吸也隨著這些聲音平穩著節奏,我們的心跳聲似乎一致了,化為一體。
我們也不說話,只是規律地、緩慢地前進,漆黑一片,我卻更能感受到少傾的氣息和體溫。
我不自覺緊閉雙唇,思緒開始飄蕩,置身於巨大的黑暗裡,深感一片虛無,不知所措,但卻奇異地平靜了下來。這幾天如同過山車一般,認定了的事實一再被推翻,到底接下來還會有怎樣的事情發生?我無法用生活經驗和知識去預估,因為這裡的世界對於我奇幻而陌生。
身邊的這個男人,我可以信任他嗎?或許,其實我不該信任任何一個人,畢竟,我是一個「祭品」,任人宰割的「祭品」。人命在這個世界里,或許就像物件而已,這讓從小接受現代平等教育的我感到很不適。
我虛無地前進著,眼睛卻似乎開始看到了光粒,我閉了閉眼,認為自己可能是頭暈眼花而眼冒金星,但是身邊確實又開始瀰漫光塵了,但卻是綠色的熒光,不對,綠色還是藍色、還是所謂青色?一下子我無法分辨,只是光在漫天飛舞,而且數量逐漸變得多了起來,漸漸照亮了洞穴的牆壁,牆壁上似乎有壁畫,黑色的線條蜿蜒成一些圖案,但我無法看清,但是耳邊似乎開始可以聽到水的聲音,汩汩的,滴滴答答的。
恍然之間,一片青藍色水面豁然開朗地呈現在我眼前,青藍色光粒在整個空間瀰漫,青藍色水面也晶瑩透著光,水紋閃爍漣漪,這片水域的中央卻似乎有什麼不同,仔細看去,有逆時針暗暗漩動的漩渦,漩動的程度並不劇烈,但是卻能清晰辨認,因為,這個漩渦是紅色的,像鮮血,但是比鮮血明亮,漩渦和外層水的交接處似乎有一圈細細的火焰,橙藍色的火焰包裹著漩渦,漩渦始終保持著這樣的規模和程度,並不能影響到周圍的水域。
「離兒,每個人表達的東西,總會帶有主觀性,不能全信。」,少傾垂了垂眼,再坦誠地看向我,「至於看到的,也有可能不是真實的。」
「嗯?」
「相信你感受到的!」少傾緩緩把我的手提起來,他輕輕鬆開了與我緊握的手,我的掌心就輕輕倚在他的手掌,他的手掌緩緩游移,緩緩舒展開我彎曲蜷縮的手掌,讓我掌心方向對著那片水域,然後他收回了手,我心裡一陣失落和眷戀。
「看到那個漩渦了嗎?感受它!」我隨著少傾的視線,也把目光投向那個漩渦,我點了點頭。
我盯著那個奇異的漩渦,像鮮血一樣的漩渦,我的注意力開始集中,我向它伸出手,請求一個回答。漩渦漩動的頻率加劇,面積在擴展,周圍的火焰也跳動了起來。周圍的水域像燒開水一樣開始冒氣熱氣,我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不自覺閉上了眼,伸出的右手手腕處感覺到劇烈的疼痛,然後劇烈的熱量吞噬我的身體,我想喊,卻無法喊出聲。那感覺就像,我已不是我自己。從師傅那裡聽來的故事,此時生動地在我身上上演,而且並不停歇,不斷地循環,劇烈疼痛,火焰灼燒,之後極度虛弱如同陷入冰窖,模糊一瞬間失去所有直覺,卻在瞬間之內又從劇烈疼痛開始。一個接著一個的少女,似乎在告訴我,我所請求知道的事實。
我全身僵硬冰冷,倒在了少傾的懷抱里,他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讓我靠著,我無法完全睜開眼,視線內那個漩渦似乎收斂了剛剛的劇烈哭訴。我感覺空氣稀薄,長長深深地吸取著每一口空氣,來感覺自己還活著,我清楚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
僵硬的身體緩緩解凍,我無法抑制地抽搐,我聽到自己緊握拳頭骨頭擠壓的聲音,聲音隨著肌肉抽搐從拳頭到手腕,再到手臂,再到肩膀,力量被釋放后,雙肩如同卸下重負一般,雙手也放鬆了。我張嘴想說些什麼,但是喉嚨乾枯。
「深呼吸,慢慢來!我在這裡!放鬆!放鬆!再放鬆!」少傾的聲音如同催眠一般,漸漸變得遙遠,但是又隨著清風送了回來,我的意識也回來了,身體總算緩了過來。
我自己坐了起來,離了他溫暖的懷抱。坐在水邊,周圍的一切又是那安靜地汩汩水聲,還有滴滴答答的迴響聲。青藍色光粒在我眼前的水面漂浮,水面似乎也倒映了點點光亮,我回想著剛剛感受到的一切。
歷歷在目,感同身受,真實而劇烈,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該對少傾說什麼,該對自己說什麼,都不知道。我從來沒有面對過生死災難這種如此龐大的事件,換做是電影的畫面說不定已經在表現悲傷悲痛之類的,但是此刻我彷彿大夢一場,只是虛空,只是虛空,我緊閉著雙唇,並不想出聲。
「熒水陣有往生的結界,人們希望藉此讓她們安息。」少傾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感。
「才不是呢!」我自嘲地笑了一下,「明明就是囚禁的結界,活著的時候被折磨致死,靈魂又怎會安息,不過是怕復仇,才把她們都囚禁起來而已。」
「結界內至少乾淨,不忿的靈魂飄蕩在這惡靈充盈的世間,恐怕受得折磨更加煎熬,某程度來說,現在也是一種保護。」少傾無奈地嘆了嘆氣。
「如果我成為祭品的話,之後我也會被囚禁在這裡嗎?忘了自己是誰,可是卻忘不了死去那一天的煎熬和痛苦。」
「我,並不希望你成為祭品。我希望你活蹦亂跳地在我面前。」
「我當然也想一直活蹦亂跳的,這世界上怎麼會有人願意死呢?」莫離她明知道要代替被人死?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代替師傅的女兒去死。
「如果,我藏起來的話,會有人代替我做祭品?真的懷玉自然要出現。」我看向少傾的眼睛,想看清他的每一個表情,這兩天我對他遠遠感性超過了理性,而現在,冷靜下來的我,想理清楚這一切。「你說,你要把我藏起來?」
少傾認真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
「我希望你可以活著。」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感性又跳了出來,我很想相信他,可是理性也在僵持著。
「活著,活著躲一輩子嗎?為什麼,為什麼我要被殺死,為什麼想要不死就要一直逃亡,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這個世界很大,真的很大,我可以帶你去很遠的地方,很遠很遠,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