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異鄉
古代的夜晚跟現代完全不同,周圍是徹底的黑,離開火堆幾步,就已經看不清周圍環境了,周圍的林子被火光一照,像是活了一樣,影影綽綽。林楠不自覺的朝林桐的懷裡縮了縮。
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狼嘯聲,林子上方傳來古怪的叫聲,無名的蟲子從他們的身邊匆匆爬過,悉悉索索的。
「爸爸,我害怕。」林楠的身子在林桐的懷裡抖著,看得出周圍的環境讓小傢伙非常的不安。那男孩穿著林桐給他的毛衣,有點羨慕的看著窩在林桐懷裡的林楠。
「那個,你不用怕的,那些狼應該在另外的山頭,這裡是官道,一般狼不會來這裡的。」男孩看出了林楠的不安,笨拙的安慰著。
林桐一邊哄著林楠入睡,一邊考慮著明天的計劃,因為行走山路不可能帶太重的東西,林桐只拿了半袋食物和幾瓶水,一個小鍋,剩下的就是點藥品和衣物了,山裡入夜後,溫度非常低,潮氣也重,林桐把睡袋也一併帶上了,只是這些東西,就足足幾十斤重。
可是找到人後該怎麼辦呢,首先得想辦法弄點錢。自己手裡都有什麼呢,林桐身上除了現金就是銀行卡,還有一枚婚戒,還是白金鑽戒。可鑽戒在隋朝估計沒人會欣賞吧,他記得在古代金剛石可不算是多貴重的東西。而白金,古人會把這當成值錢的東西么?林桐很懷疑。
楠楠身上的玉觀音倒是好玉,雕工也好,如果賣了倒是能換不少錢。可是這是專門從寺里請來的,還開過光,護林楠平安的,如果不到關鍵時刻,林桐是不願動這個玉觀音的。
看來看去,也就這個汽車裝飾掛件能賣點錢了。林桐摸著他從車上摘下來的掛件——一個貔貅掛件。做生意的都圖個吉利,他就隨大流的在車裡弄了個這樣的裝飾品,這東西說是琉璃製作的,看起來倒是晶瑩剔透,做工也算精緻,估計能換點錢。至於那塊手錶,被林桐留在了車裡,不打算再拿出來,這東西現代化痕迹太重了。不管是車前鏡還是手錶,這種完全不同於這個時代的東西拿出來就是禍根。
可惜自己出來穿的都是休閑服,要是穿著西裝,還能把那金扣子,領帶夾摘下來去賣了。林桐想著想著,突然笑了起來,還金扣子,瞎想什麼呢,要真知道自己會因為迷路迷到了這見鬼的古代,他肯定不帶兒子出來弄什麼自駕游。
林楠很快就睡著了,父子倆窩在一個睡袋裡,小傢伙聽著父親的心跳聲,背後被父親的體溫暖的熱熱的,小臉上一副滿足。林桐卻怎麼也睡不著,嘴裡喃喃念著兒子今晚教的幾個詞,你,我,樹林,吃的,水,錢,衣服。
不知什麼時候,林桐念著這些詞一併睡了過去,等他早上醒來的時候,身上驚出一身冷汗。自己怎麼就這樣睡著了,要是晚上來了什麼野獸,自己這幾個人就交代在這裡了,還有這個跟著山賊混的野小子,還好他昨天夜裡沒動什麼壞心,否則自己和兒子就是兩具死屍了。
輕手輕腳的將自己從睡袋中挪了出來,又把林楠重新包好。林桐正準備找點東西來吃,就看到睡在一邊的男孩已經被驚醒了,正張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看著他。準確的說是看著他手裡的食物。這兩天來,林桐已經充分見識了這男孩的驚人飯量,吃多少都不會飽的樣子。不過他可不打算拿食物去填這個無底洞,這會還沒找到人煙呢,讓這小子一人把東西都吃光了,他們父子吃什麼。
男孩拿著手裡分到的一個饅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這兩天雖說有點擔驚受怕,但卻不用忍受那飢腸轆轆的感覺,連著兩天的飽飯讓男孩的氣色好了許多。
等到林楠睡醒,天已經大亮了,小傢伙起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都懨懨的。昨天走了一天,小傢伙一直沒喊累,林桐心疼兒子,就抱了起來,小傢伙看著父親背著那個大包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沒過多久就鬧著要下地自己走。結果晚上脫鞋的時候,林桐發現兒子腳底板磨出了幾個水泡,小腿也微微腫了起來,把林桐難受的不行。
草草吃了點東西后,三人就上路了。這回林桐不管林楠的掙扎,強將他抱了起來。說來也奇怪,從昨天到現在,林桐一點都沒覺得累,只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好像使不完一樣,昨天走了那麼遠的路,按說他這個常年坐辦公室的,應該腿腳酸痛的,可是除了腳底板磨的有點疼之外,其他的疲勞感覺卻是一點都沒,身上這幾十斤的東西,就好像鵝毛一般。
走了沒多遠,就聽見前方傳來呼救聲。就見一輛牛車倒在路中央,車下還壓了個老漢,那老頭疼的滿頭冒汗,看見林桐他們過來,急忙高聲呼救起來。林桐也沒想太多,帶著兩小孩就上去幫忙了,老頭的腿已經被車子壓的變了形,林桐讓那兩個小傢伙拉著老頭,他抬車。本想著能稍微把車子抬高點,這樣老頭就好從下面出去了,誰知他隨手那麼一抬,車子竟然被抬了一米多高。林桐一臉疑惑的抓著車板,上下晃了晃,很輕,這麼大的車子怎麼會這麼輕?
他卻沒看到老頭那吃驚的眼神。這後生的氣力怎麼這麼大?老頭看看林桐,一身黑衣,像是行商的樣子,可行商們有穿成這樣好的么?那衣服的料子怎麼看怎麼精緻,而且這衣服也不是常見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古怪,連個外袍都沒有。還有這頭髮,這麼短,身邊的小孩也是如此。老頭看了半天,除了那個大號旅行包之外,就沒看到別的東西。旅行包直接被老者當成鋪蓋了,雖然樣式古怪了點。
此時那男孩已經開始跟老頭攀談起來,問了半天,知道那老頭今天準備去集市賣點山貨,誰知路上車子翻了,連人一併被壓在車下,喊了半天都無人經過。
林桐此時正納悶,到底是自己力氣變大,還是這車子太輕,乾脆試著單手去舉那車子。幾百斤的車子竟被他輕鬆的單手平舉起來,這回林桐不會認為是車子輕了。他愣楞的看了半天,又從路邊撿一塊石頭,信手一捏,那石頭竟成粉末散去。林桐呆掉了,搓了搓自己的手,又看看那已經成了粉末的石頭,自己是不是剛剛撿的不是石頭,而是個土坷垃。又挑了塊石頭,捏之前先讓那男孩砸了下,試試堅硬度,然後又是一堆石沫。
「壯士好氣力。」老頭一邊擦著冷汗,一邊贊道。輕鬆舉起自己的牛車,生生捏碎石頭,這小子莫不成是武將出身的,或者是個屠夫?
林桐終於確認了,自己力氣變大了,還不是一般的大。那男孩卻在一邊慶幸,還好他沒打什麼壞主意,這妖人的力氣這麼大,不知還藏有多少本事。
將牛車整理妥當后,林桐又將那受傷的老牛扶起,讓老頭跟林楠坐在車上,男孩牽著牛,他則拉著車朝著老人所指的村子走去。
那村子離這裡不算近,否則那老頭也不會獨自一人在路上躺了這麼久,等林桐他們到了村子的時候,天空已經是半黑半紅了。老頭的家人見老頭受傷回來,忙忙將老人背進屋去,林桐他們則被帶到西屋了,屋中擺設頗為簡單,一張二十幾厘米高的榻,一個方方正正的木櫃放在角落,還有一個像是織布機的東西在櫃邊立著,上面纏著些布線,一個矮矮的桌案,榻上面擺著幾個草墊,牆上也掛了不少東西,只是這屋子的窗戶不大,又都糊著紙,光線有些昏暗,一時間也看不清楚。
林桐見那男孩坐了下來,也照模照樣的坐著。沒多久就見一個婦人提著壺進來,給林桐他們倒了幾碗水。林桐帶的水不多,一路上他又是盡量先僅著林楠喝,自己卻沒喝多少,走了一天也早就渴得不行,端起碗幾口就喝乾了,想要再喝點,發現那婦人已經出去了。林楠扯了扯父親的袖子,將自己的水推到林桐面前「爸爸,你喝我的水。」
不多時,就見那家的漢子拎著一個籮筐進來了,擺了一大盤麵餅在矮桌上。一碗煮雞蛋,又放了幾根大蔥,一碟黑乎乎的醬。天色近乎黑透,漢子點了油燈,說起話來「多謝各位救了我爹,家裡也沒什麼好招呼的,請用點蒸餅。」
林桐拿起一個細細看了下,像是白面蒸出來的餅子,聞起來帶著股麥香氣,從早上開始林桐就覺得腹中飢餓無比,因為不知何時才能找到人煙,也沒敢多吃東西,一天下來就啃了幾片吐司。這餅如盤子一般大小,上圓下方,林桐沒幾口就吃了一半下去。餅子里塗了層豬油和椒鹽,吃起來還是比較香的,就著大蔥蘸著醬,林桐一口氣吃了三個下去,肚中才有了點飽意,男孩和林楠一手拿著一個餅,一手拿著個煮雞蛋,吃的香甜無比,林楠人小,吃了一半就收住了。
看他們吃好了,那漢子便跟他們聊了起來,林桐學這裡的話學的比較慢,只能聽懂幾個常用的詞,林楠已經可以說的極為流利了。
當問起林桐他們的籍貫時,那男孩突然就流起淚來。原來這男孩的爹在征伐高句麗的時候被拉去做民夫,朝廷打敗之後,他爹也沒回來,鄰近村子里的民夫跑回來一個人,其他的據說都死在高句麗那裡了。那些兵士的人頭被砍了下來,身體竟被壘成數百里的血肉長城。後來他娘病死,家鄉又是大亂,他便跟著同鄉來到這裡討生活。男孩沒說的是,他跟著的同鄉是個強盜,所謂的討生活也不過是搶。只是這些人實力太差,一個月也做不了幾樁生意,還要把一半的紅利交給二賢庄,日子過的也極是拮据。
那漢子嘆了口氣,他們村子里也去了些人,那些人再沒回來過。問起三人的關係時,男孩猶豫了一下,隨後道:「這是我前幾天認的大哥。那孩子是我大哥的家人」這小子在吃了幾天飽飯後,看樣子是打算跟著林桐混了,反正他在山賊窩裡也是吃不飽。
「這是我爹爹。」已經聽懂對方說什麼的林楠抓著林桐道。他這話一說,屋子一下就安靜了下來。那漢子看了下林桐,又瞅瞅林楠,最後撓了撓頭,心中暗道,會不會是這油燈太暗了?自己看走眼了。
那漢子還能懷疑自己看走眼,男孩可不一樣,怎麼說他也跟林桐他們相處了兩天,林楠怎麼說也得有六七歲了,而林桐撐死了十五六,這兩人怎麼可能是父子,難道是養父子,男孩暗暗猜測著。
林桐這幾天根本沒細看自己的模樣,林楠人小,只說自己父親變好看了,林桐自然不會問自己變的怎麼好看。所以他對於自己的身體變化是一點不知。不知他現在的模樣就是個十五歲的少年郎。
那漢子雖有些納悶為何一直都是那兩個小孩回話,林桐這個當長輩的卻不怎麼吭聲,但是對方看起來也不像壞人,而且又救了他爹和他家的牛,在屋裡又閑扯了幾句,從柜子里拿了套鋪蓋出來后,就關門出去了,留下三人在這西屋住下。
等那漢子出了門后,林桐開始問林楠剛剛都說了什麼,聽到那男孩說認了自己為大哥時,林桐忍不住暗笑,這小子心思倒是挺活的。
「楠楠,把你這兩天學的話都教給爸爸吧。」林桐不打算繼續這樣當睜眼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