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窗外的狐狸

我一激靈立即推開金喆，她還是那個淡漠神情，嘴角卻是笑著的，「楨姐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我頭昏腦漲，坐在那邊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嘴角、眼睛和耳朵都流出~血來，小小的躺在那邊，身體冰涼，我拉著她在雨水中逐漸冰冷的手，欲哭無淚。

所有這些都歷歷在目，怎麼會只是一個夢？怎麼會？怎麼會她現在竟然活生生地坐在這邊？還對著我笑？

我站起身，和金喆隔著距離，幾乎是跑著下了車。

她也不出聲，就靜靜地跟在我後面，背著她大大的包裹。

我不停告訴自己要冷靜，今天是送余程回家，自己一定是壓力太大了，才做了一個這麼逼真的噩夢，一定是這樣的。

山裡邊天黑的早，我們在路上又耽擱了太多時間，到了老家的村口，天色已經是漆黑一片了。

算起來，我已經有五六年的時間沒回來了，從小長大的這個村子又破敗了不少。星星點點的幾家燈火，像孤魂野鬼一樣閃著微弱的光。

我沒有回家，直接去了村東頭的余程家。余程家裡漆黑一片，安靜得能聽到夜裡老鼠在房樑上跑來跑去的聲音。

我敲了敲門，「表嬸，睡了嗎？」

屋子裡突然傳出一聲悶響，像是什麼重物從房頂掉了下來。

「小楨啊，稍等下哦。」我看到房間里的燈亮了起來，接著是表嬸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吱~啞~，余程家的門像是好久沒開過了，發出尖澀的聲音。

房門打開，表嬸跟我和金喆點點頭，把我們讓進了屋。

我不知道為什麼余程命中注定要枉死在街頭，但想來想去也沒什麼話可以去安慰表嫂，只能抱著她兩個人默默留了好久的眼淚。

從他們家離開，爺爺奶奶家離這邊不遠，不大一會就到了。我以為他們兩個睡著了呢，卻發現燈還亮著。

聽見我推門進去，原本看著電視的兩個人，齊齊將頭轉向我，一副大事不妙的嚴肅表情。

「爺爺奶奶」，我笑著打招呼，想緩和一下氣氛。

奶奶過來接了我的行李，「今天先住一晚，明天一早你就走吧。」

我都五六年沒回去了，看來這兩個人跟我是真沒什麼感情啊，但再沒感情也不至於表現得這麼明顯啊。我心裡一陣難過。

「好容易回來一趟，不讓我好好陪陪你們倆啊？」我強顏歡笑，「余程家裡我也想再去看看，他媽媽這些天肯定不好過，怎麼說我也有一定責任。」

「你有什麼責任？」奶奶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他們那是自找的，冤有頭債有主，跟你有什麼相關？」

我一腔怒火馬上就要壓抑不住了，趕緊擺擺手，「我累死了，明天再說明天再說啊。」

我不知道自己的爺爺奶奶到底是怎麼回事，從小到大他們對我就冷冰冰的，甚至有時候連飯都不給我吃，印象中我的童年好像一直是飢一頓飽一頓的。我知道爸爸媽媽在我出生沒多久就去世了，但那跟我又有什麼相關？

我蜷縮在自己床~上，感覺整個人像被浸在了冰水裡，找不到一點人世的溫暖。

半夢半醒之間，我被一雙冷冰冰的手推醒了，還是那個熟悉的聲音：「你看看窗外，」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都太匪夷所思了，相比較，那個「他」反倒讓我有了些莫名的親近感。我顧不得害怕，趕緊扒~開窗帘。

夏天的鄉下夜晚，自是漆黑一片，天上的月亮倒是又大又明亮，恰好能讓我看見從爺爺奶奶家門口跑過的兩隻狐狸。

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一下子又站到村口了。狐狸們看不到我，我卻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群狐狸，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向村外的深山裡跑去。

我想跟著繼續看個究竟，卻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爺爺奶奶家的床~上。那聲音依舊冷冰冰的，「你去看看你~爺爺奶奶睡了沒有。」

我心裡彷彿已經有了預感，但還是穿上鞋，悄悄走到爺爺奶奶的卧室門口。卧室里漆黑一片，我什麼也看不清，膽戰心驚地推門進去，一點點挪到爺爺奶奶的老式木床旁。彎腰一看，借著窗外的月光，就看到奶奶躺在那邊，兩隻眼睛睜開著，一動不動盯著我，閃著幽黃色的光。

我嚇了一跳，急忙退後，哐當撞在旁邊的桌子上，踉蹌了幾步，沒頭沒腦跑了出去。

我真是不知道她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那眼睛的顏色是怎麼回事？那個「他」叫我來看又是什麼意思？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心咚咚咚咚跳個不停。這麼多年了，一直自己一個人跑來跑去，我並不是一個膽小的人，但這些天的事情，實在太超出我原有的理解範疇了。「你為什麼叫我看這些？」我聽到自己在自言自語，卻等不來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