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若雲

當時顧陵來找她要人的時候，她自然是答應得好好的，丞相府不曉得地方，一個庶女而已，說送出去也就送出去了，她身為一家主母，表現的不能太小氣。只是不湊巧，這『情深意切』的一面，竟然統統被顧陵看過去了。

大夫人還沒來得及說話，華羽覓就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淚水漣漣道：「是女兒不孝，不能留在您身邊盡孝了。」

大夫人咬碎了一口牙，她身後華羽然神色愣怔，看看華羽覓又看看顧陵，心中知道這件事兒就這麼定下來了，委屈極了，竟然直接抽出鞭子，一抬手就沖著華羽覓的臉上抽了過去：「賤人！反正你已經醜陋無比，再多一條傷疤也是難為你了！」

華羽覓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直接抬手，想要抓住鞭子——華羽然縱然是來勢洶洶，但是在她眼中還不值一提，誰知道顧陵神色一沉，竟然替她擋了下來——

大夫人責怪道：「然兒！」

華羽然委屈的紅了眼睛，看了一眼神色難得冰冷的顧陵，竟然感覺到了一點畏懼，卻不敢多說什麼，哭著衝進了大雨中。

大夫人無奈道：「讓顧公子見笑了。」

顧陵臉上又恢復了那種和風細雨的神色，他輕柔的搖搖頭，道：「天色已晚，是時候告辭了。」

說罷，便帶著小廝轉身離去。華羽覓沒反應過來，卻看見那小廝扭頭沖她齜牙咧嘴道：「看什麼看！還不趕緊跟上來！」

華羽覓應了一聲，緊跟著追了上去，那小廝雖然還是有些兇狠，但是不情不願的塞了一把油紙傘給她。華羽覓撐開，眼前就是顧陵淡漠溫柔的背影。

丞相府中小橋流水樣樣都有，顧陵輕聲吩咐道：「青衣，你先去外邊備個轎子吧。」

那小廝——青衣恭敬的應了一聲，然後先行一步。

偌大的後院中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華羽覓沒什麼不自在——她這人天性如此，自在洒脫，想要演戲的時候就演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顧陵的眼神兒中帶著淡淡的戲謔，彷彿已經徹底看透了她。

華羽覓做事兒從來都謹慎，顧陵看著就不是什麼好惹的人，她自然也不會把人家當傻子看。

顧陵側頭詢問道：「你要回去收拾一下東西么？」

「收拾什麼呀？乾草堆還是爛桌子？」華羽覓隨口道，卻忽然一個激靈，抬起頭來道：「啊，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你現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回去看看，很快回來。」

她說完這麼一句，就匆匆忙忙的跑開了。

顧陵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眉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笑意。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這麼貿貿然衝過來要人，她卻不問為什麼，態度更是遊刃有餘，對著青衣是平等的，對著他也是平等的。

像是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小奶貓，對著身邊的一切都異常憧憬，卻也異常遲鈍。

但是剛才……

那種演技、那種說來就來的眼淚，又顯示著她身上的與眾不同。

瓢潑大雨中，後院中的花草被雨滴敲打的噼啪作響，一陣陣的寒意清晰而來，顧陵手中抓著一把油紙傘，不動聲色的站在原地，像是一根堅韌的青竹，很久都沒有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