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錦瑟進府
離得越近,万俟凜越是從錦瑟的臉上瞧出另一人的影子。可是他更知道,這不是她。
万俟凜強按下心中的悸動,然而他起初冷冰冰的語氣這時卻不知不覺柔和了一點。
他說道:「本王自然無事。」
「多虧你及時相救,否則躺著的是本王而不是你了。」万俟凜悠悠說著。
錦瑟像是不好意思似的,眼神向別處飄著,不敢直視万俟凜。
「你好好養病。」万俟凜背負著手,輕聲囑咐道。
「王爺!」錦瑟卻在這時叫住他,「王爺,您叫走了嗎?」
一邊的僕人是個極有眼力見的,這時便低聲地答道:「錦瑟姑娘,王爺每日事務繁忙。」
万俟凜不言,靜靜看著錦瑟。
這雙眼睛,最像當年的朝陽。
他在心裡想著。
「王爺,您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為您擋下那一劍?」錦瑟目光鎖定著他。
「你想說什麼?」万俟凜只這樣淡淡地回問她。
「王爺,其實……」錦瑟咬咬牙,臉上神情像是毅然下了某個決心。
「其實我也是怕死的,可是當時如果我不迎上那一劍,媽媽的葫絲樓便要遭殃。」
葫絲樓就是錦瑟之前所在的青樓妓館。
「本王可以保下葫絲樓。」万俟凜淡淡說著。
「多謝王爺。」錦瑟嬌俏的面上一喜,只一瞬又驀地暗了下來。
「可是王爺,我迎上那一劍,最主要的卻是我想為您擋下那一劍。」
錦瑟此時臉上的神情,像極了一個發春的女子正對著自己的心上人剖析著自己的心事。
「王爺,我仰慕您。在您還沒有到葫絲樓,在我還沒有看見您的時候,我就仰慕您。自從三天前葫絲樓終於有幸得見您的聖顏之後,我便知道,此生此世,我的心裡只容得下王爺一個人了。」
最令万俟凜失神的是錦瑟接下來的這句話。
「王爺,我甚至覺得也許之前我們是見過的,但是我失憶了。因為對於您,我已感覺是那麼的熟悉。」
万俟凜眉微皺著,沉吟不語。
「王爺,我想留下來。」錦瑟此時的眼神倒沒有之前那般大膽了,她是小心翼翼地看著万俟凜。
「留下來,照顧您。」
之前激昂陳詞那麼大一堆,也只是為了引出最終的這句話來。
錦瑟眼睛眨得很快。她害怕万俟凜拒絕自己,她更害怕万俟凜拒絕自己之後,自己悲慘的命運。
万俟凜看著錦瑟,心雖然依舊冰冷堅硬,但眸子里已經有了一絲不易讓他人察覺的漣漪。
她跟她那麼像……難道也是因為身不由已嗎?彼時的她,身不由已地離開人世……可人人都說自己身不由己。命運不靠自己主宰,交替到別人手上當然身不由己。
「我會讓你留在王府。」万俟凜的嗓音十分克製冷靜。因為他已經知道了,長得再像,也不是她。
「你先好好養傷。」万俟凜丟下這麼一句話,便離開了。
「多謝王爺。」錦瑟闔上眸子,臉上的梨渦終於淺淺地笑了起來。
「小姐,那護北齋里住的美人,聽說是叫錦瑟。」
籠花附在司璃音耳邊悄聲說著。
「嗯。」司璃音只淡淡應著,並不打算說更多。
「真是羨慕錦瑟姑娘,一到王府就在離王爺最近的護北齋里。」籠花悵然地說著。
「也不是知道王爺最後會給她一個什麼名分呀。」
司璃音停下了手中的筆,頗有意味地說道:「哦?你關心這個?」
「當然關心了。」籠花說著有些激動,「若是像四小姐那樣一來就封了個儒人,小姐你豈不是被她們一直壓著了?」
「壓著又怎麼樣呢?」司璃音靜靜看著書案上自己寫的書畫,「總之又不會怎麼樣。」
司璃音知道自己是在自問自答。
「小姐就是這樣,什麼都不打算爭了嗎?」籠花撇著嘴,嘟囔道。
司璃音眼中神色一沉,籠花一句無意的話,已經在她心裡已經泛起了漣漪。
怎麼可能可能不爭?不爭的話,她四年前就不會通過身體向万俟凜舉薦自己。
只是今非昔比,她沒有時間精力,更沒有預判力去進行無畏的爭風。
「做好你自己的事。」司璃音起身悠悠說著,「我做好我自己的事。這就夠了。」
「是。」籠花只能應道。
一晃日子慢慢過去。司璃音的位分雖在王府的女人里是最底層,但出人意料沒人來找她麻煩。
司璃音本以為王氏一定會抽空來好好教訓自己一頓,結果沒有。
她轉念一想,現在王府里不是來了個風頭比自己更大的錦瑟嗎?也許王氏忙著去教訓錦瑟了。所以將自己撂下。
新人入府,這些老人總想給新人一些下馬威,以此來顯示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
司璃音深以為然。
但她沒心思去關心錦瑟是否真的受到了欺負。
關心這些對自己無意的事,不如放鬆雙眼多去看看花。
正值春末,暢春園的花正是開得最好的時節。
不知不覺中,司璃音竟然覺得,王府中最令自己放鬆的地方,居然是暢春園。
飲食起居之處冰璃館不在其列,因為司璃音必須在冰璃館里應對万俟凜各種臨時起意的造訪。
比如說此時。
万俟凜站在書案前,手上正捏著司璃音才寫的字畫。
「應付寸蒼心。」
「這是你寫的?」他揚聲問著。
「是妾身寫的。」司璃音輕輕答道。万俟凜微側著身子,又低著頭,令司璃音看不清他的神情。
「說起來,本王之前並沒有見過你的字跡。」万俟凜將這卷宣紙放下,微指了指。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司璃音又添了一句,「平日里妾身寫著玩罷了。」
万俟凜深邃的目光看向司璃音。
「未經本王允許,不準看本王的眼睛!」万俟凜語氣冰冷。
「是。」司璃音慢慢低下頭。
她現在只看得見万俟凜紋著精緻綉路的華服下擺了。
「寫著玩?」万俟凜的話題又回到書案上這卷字畫上,「司璃音,你這樣的女人,會捨得用寫著玩的東西來應付我,給我看?」
誰叫你突然造訪,也不讓人通報一聲?司璃音心裡誹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