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真心實意的雲棲

司璃音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說你用耳朵聽到我在笑？」

雲棲點點頭。

司璃音便笑著搖頭。

「我不相信。」

「哦？」雲棲側耳傾聽。

「其一，方才你我相距甚遠，你能否聽到尚且存疑；其二，我若是笑，也沒有多餘的聲音，更不會讓他人撲捉到我的笑聲；其三，」

「方才我沒有笑。」司璃音語氣便變得強硬。

雲棲也只是咧開嘴笑了笑，彷彿是不甚在意的模樣：「既然你不相信，又何必在意呢。」

「……」

司璃音便卡殼了。

一旁的籠花簡直是要驚呆了。這可是第一次，她見自家小姐無話可說地敗在其他人手裡。而且這個人居然還只是個失明的花匠？

司璃音腦子很靈活。

「如果這樣說，那世上的一切事情都沒有交談的必要了。」她這樣反駁道。

「哦？」

「交談，是為了顯示出自己的看法。如果因為別人不懂你的看法，而拒絕交談。那所有人永遠都不會真正理解對方的想法。」

司璃音悠悠地說著，「所以說，世界上哪裡有那麼多所謂的『知音』呢？只不過是兩個人之中有一個人願意靜下心來聽另一個人的看法，並且真誠地交換出自己的想法罷了。」

雲棲凝神細聽著司璃音的話，半晌臉上才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小姐的話中似乎有大世界。」

「大世界談不上，小見解而已，讓你見笑了。」司璃音禮貌地回道。

「那麼小姐這番話，是否是暗指雲棲對小姐不夠真誠嗎？」雲棲忽然又一問。

司璃音頓了一下，才緩緩說著。

「我似乎沒有權利要求你對我真誠。」

「可是雲棲是真心實意想結交小姐這個朋友。」雲棲卻淡笑著說，「小姐是第一個，知道我眼不能視，卻並不把我當做盲人的人。」

「因為你的心並不盲。」司璃音說著。但是她現在並不需要推心置腹的朋友，她需要的是能極快利用下去的工具。這個工具最好能幫助自己活下去，繼續活下去。

「那麼，問題又回到了最開始，我問小姐你，為什麼笑。」

雲棲的聲音很淡很柔和，卻又很有磁性，聽起來是會讓人放鬆身心的輕鬆與可親。

「……或許，我當時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笑了。」司璃音輕輕說著。

「不妨讓我猜一猜，也許當時是因為小姐看見了這花園入口牌坊處的牌匾上的『暢春園』三字，大抵心裡笑這三個字不入耳罷。」

司璃音心中一震。

籠花則好奇地偏過頭來看著她，「小姐，是這樣的嗎？」

司璃音強壓住心裡的震驚，咬了咬唇猶自說道：「雲棲果然是料事如神。」

「哇――」籠花便驚呼：「不是吧？真的猜中了。」

雲棲唇邊掛著可掬的笑容，淡淡說著：「可是小姐並不知道，這『暢春園』三字，是當今皇帝陛下蒞臨王府時，親筆書上的。」

「原來如此。」司璃音腦海里會想起了那日崇華殿高高台階上坐著的那個蒼老的身影。

「其實大俗即大雅。為小雅沾沾自喜，才是真正的大俗。」司璃音沉下眸子，慢慢說著，「你想告訴我的，是這個，對嗎？」

雲棲雖是點頭，卻說：「其實也不盡然。雅俗之間並未有如何分明的界限，以我看來，順心而為，活於當下所做之事，於自己，便是雅；好高騖遠，明知不可為仍為，是為俗。」

「當年皇上暢遊至此，見園中一片花團錦簇，恰似春日百花繚亂之盛景，便快意書題『暢春園』三字。情之所至，是乃人間大快，也為大雅。」

司璃音聽著雲棲的這段概述，心裡慢慢地沉吟著。

一旁的籠花卻聽不太懂，她直撓頭：「小姐，你們在說什麼啊。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司璃音卻眼睛一亮，興奮地問道：「當年皇上所觀之百花盛景，是你栽培的嗎？」

「不是我。」雲棲說著。

「那你怎麼知道的這些事情？」司璃音探究地問著。

「前一任花匠，終身以這件事為榮。在他進宮之前，他把這件事告訴了剛進王府的我。」雲棲緩緩回答著。

「進宮？」司璃音詫異道。

雲棲點點頭，聲音變得古井無波般的平淡：「進宮沒多久他就離開了人世。」

平靜的語氣下掩藏著悲傷的故事。司璃音略微想得到大概，「真是可惜，無緣見到你們口中的那種百花盛景了。」

雖然惋惜，可是現在讓她更敢興趣的是另一件事。

「那你之前呢？入府之前，你在做什麼？」

雲棲無神的眼睛向司璃音說話的這邊望了望。

「我在種花。」

「難道只是種花嗎？」司璃音不甘心地追問。

「當然不是。」雲棲答道。

耶！司璃音內心裡已經在歡呼了，她就知道雲棲不會這麼簡單，但也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套到了話。

「除了種花之外，我還要幹活，讀書，吃飯，睡覺……」雲棲繼續悠悠說著。

……

「你……說話能不能不要大喘氣啊！」司璃音嗔怪著。害得她白高興了一場。

回看雲棲，唇畔卻掛著淡淡的笑容。

「小姐，今天來，是有什麼好消息要告訴我嗎？」

雲棲又問道。

一直沒插上話的籠花終於有了說話的機會了，她忍不住說著：「對啊，雲棲。打今起，你可得叫我們小姐為『冰璃夫人』了。」

「我們小姐，被王爺升作儒人啦！」籠花沾沾自喜地說著。

「籠花。」司璃音皺眉，輕聲呵住了籠花，「聒噪。」

籠花撇著嘴，垂下頭。

司璃音說不出為什麼，她雖然對升作儒人這件事不反感也不歡喜，但她並不希望這件事人人盡知，或者說她不希望自己太看重這件事了。

所以她有些厭煩籠花向他人這麼耀武揚威地炫耀這件事的態度。

「雲棲恭喜……冰璃夫人了。」雲棲慢慢說著，「現下雲棲不得不稱呼小姐為『夫人』了。也祝願小姐早日成為真正的正夫人。」

「多謝。」司璃音也淡淡回著。

她又自顧自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