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午夜哀怨
我倒掛在橫樑上,扭著頭看床邊,洪大嬸如同木樁一樣矗立在床前,看著十分瘮人,她搖搖晃晃的朝梳妝台前走去。
我們農村老屋都比較矮,我抓著橫樑,身體下垂,洪大嬸從我下邊走過時,頭頂都幾乎貼著我的背,劇烈的恐懼感侵襲著我,越是緊張,胳膊腿越酸,這樣下去我撐不了不多久。
我不能就這麼掛著,她只要微微抬抬眼就能看見我,舉手就能抓住我,洪大嬸走到梳妝台前,慢慢的坐下,對著檀香深吸一口,檀香燒的速度都變快了一倍,這讓我想起之前在老屋,我將檀香放在藍澄鼻子前,檀香的煙霧也鑽入她的鼻孔。
她慢慢的將梳妝台上的梳子拿起,機械的在自己的頭上刮著,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她彷彿很陶醉,我趁機用盡最後力氣爬到橫樑上邊,雖然扒在上面也舒服不了多少,但至少手腳不需要用力了,我累得不行,但大氣不敢喘一口,憋著氣看著洪大嬸的背影。
「本願與你長相守,同偕到老忘憂愁,孤獨的滋味早嘗夠,萍蹤浪跡幾度秋,怎舍兩分手啊!」
洪大嬸突然扯著嗓子唱了起來,這曲子我熟悉啊,這是黃梅戲《海灘別》里的曲子,我們這邊靠近黃梅戲發源地,所以人人都能唱幾嗓子,不過正常大家都會長些歡快的,比如《樹上鳥兒成雙對》
怎麼洪大嬸唱這麼悲哀的?而且她的聲音不好,尖銳刺耳,在這寂靜的午夜裡,顯得哀傷瘮人。
唱了幾聲之後,她停了下來,在梳妝台上拿起痱子粉,大把大把的往臉上塗,一張老臉一下子被塗的白的怕人,她站起身來,低著頭看著窗戶射進來的月光,搖著身子又開始唱起來,我扒在橫樑上,哭的心都有了,刺耳的聲音刺激的我下腹脹痛,憋著一股尿。
我額頭憋得全是汗,洪大嬸在房間里扭了一圈后,又坐回梳妝台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用手撫.摸自己的臉。
十分哀傷,帶著哭腔的說道:「我找不到你啊,你在那啊?」
我聽著渾身發麻,這什麼意思?她找不到誰?我正疑惑著,洪大嬸聲音突然轉變,變得兇狠起來,眼神也變得兇惡,對著鏡子吼叫道:「是他們將你藏起來了,我要為你報仇,他們都得死。」
我渾身雞皮疙瘩,正在此時,堂廳的座鐘發出「鐺鐺」兩聲,深夜兩點了,子時已過,洪大嬸如同機器人一樣站起來,渾身硬邦邦的轉身走到床前,筆直的倒在床上一動不動。
按照我爸之前說的,到了丑時,洪大嬸會躺在床上休息,我可以下來了,等到寅時躲進床底,撐到卯時就算過關。
但是我現在不敢下去,生怕出現什麼意外,死死地盯著床上的洪大嬸,過了估計十幾分鐘,確定她正的不動時,我才從橫樑上跳下來,此時我渾身擱的酸痛,坐在梳妝台前,想起剛才洪大嬸坐過這裡,我驚嚇的站起來靠在桌子前。
不過通靈燭現在十分平靜,這證明現在房間里很乾凈,我也就放心了很多,心情放鬆下來,我尿意更加明顯。
我捂著肚子,想要出去,但又害怕出什麼意想不到的事,可我總不能在房間里尿吧?我爸之前只說我要留在洪家,並沒有說我不能離開房間啊,想到這裡,我一咬牙拉開房門便出去了,大門我不敢開,悄悄的開了後門。
解完小解,身體完全放鬆了下來,今晚月色很大,我這個人一直多愁善感,以前每逢月中時,我總會悄悄的仰望圓月,腦子裡總想著有一天能走出這貧困的山溝溝,去外面做一番事業,讓我爸媽能跟著我享福。
可此時,再面對圓月當空,我心裡有種莫名的失落,總覺得自己將要失去什麼一樣,我正抬頭時,突然旁邊的矮牆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這怎麼回事啊?莫不是有賊吧?但不對啊,洪家前幾天死了兩個男人,現在洪大嬸又中了邪,白天在屋周圍插了那麼多黃麥,山裡人最忌諱這些東西,誰不要命晚上來洪家偷東西?所以我覺得這個賊肯定不是本村人。
我隨手拿起一根手腕粗的木棍,悄悄的朝著矮牆過去,拐過屋角,飄來一陣淡淡的草紙焚燒的味道,這怎麼回事?誰大半夜的燒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