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葬己
小聖村本就不大，當歸已然是修士，不論靈覺還是速度，都不是李海李濤二人能比的，當歸找見他們的時候，這二人正在一戶村民家搜刮銀錢。
當歸運用靈力大手，將二人捏在手中，來到了小聖村中央的屍坑中。
「告訴我，他們的死和你有關係！」當歸將二人讓在屍坑旁邊，眼角全是淚水，想要放聲大哭，卻不想讓眼前這二人看到。
強忍著心中的傷感和殺意，當歸讓李海李濤二人跪在屍坑面前，說道：「告訴我！他們的死和你們有關係，我給你們一個痛快！」
李濤能說會道，當即跪在一邊扇了自己兩個耳光，哭喪著臉爬到當歸腳下。
「這不管我們的事情啊！那個白毛老道一看就不是好東西，來到村中把村民叫了過來，說要傳道，誰知全給殺了！若不是我二人跑的快，也給著了道了，李爺您幫我們報仇了，謝謝李爺……」
李濤一邊說，一邊跪倒在當歸旁邊，一個勁兒的磕頭，李海還有些迷糊，見到李濤給他使眼色，他也趕忙爬了過來，把頭埋在地上，不敢說話。
看著眼前曾經欺凌過自己的兩個人，當歸心中竟然毫無波瀾，他以為得到別人的尊敬是要靠自己的人性，而不是赤裸裸的殺意，此刻這二人即便跪在眼前，他也只是覺著一陣可悲。
悲的是凡人的無力。
悲的是凡人的生死無常。
悲的是自己以前幼稚的想法。
悲的是修行仙道，遠不是老道心中的仙道。
砰！
當歸抬腳踩碎了李海的頭顱，腦中物體濺了當歸和李濤一身。
當歸無感，冷漠的說道：「說實話。」
李濤愣在原地，看著身上的液體，無意識的一聲大叫后，一股惡臭從跨中冒出。
當歸不再手下留情，抬腳踩住李濤小腿，用力向下一踏，凡人脆弱不堪的軀體，當即爆開。
「啊……我說……我說！」李濤感受著疼痛，瞬間從恍惚中醒了過來，顧不上身下的惡臭，抱住當歸小腿，哭道：「都怪李海，要不是他貪圖那白毛道士的錢袋，也不可能把他從小鎮中惹來，要是白毛不來，村裡的人也就不會死了，嗚嗚……」
當歸沒再理他，心中也大致猜到了二人做了什麼，往常在村中偷雞摸狗便罷了，沒個眼力見，還敢偷修士的東西，全村性命，全部毀於這二人一念之中。
當歸彎下腰，扶起了李濤，一手捏著他的肩膀，一手掐著他的喉嚨，他冷冷的看著眼前因為疼痛而滿頭冷汗，身上混合著血腥之味以及糞便之味的青年，問道：「那個白髮修士，為何要到小鎮中？」
「不……不知道……」李濤渾身顫抖，眼前這不過十一二的少年，已經是他不可逾越的存在，想起以前時常因為一兩個銅錢而欺負他，便更是害怕，相比於瞬間的死亡，這種死前的肉體和精神折磨，才是最恐怖的。
「好吧。」當歸用力一捏，李濤肩膀上的骨頭瞬間碎掉，另一隻手掐著李濤的脖子，讓他不能動彈，也不能閃躲。
李濤嚎叫不已，當歸又問：「在哪裡見到的？」
「鐵……鐵匠鋪，本想去那兒偷點銀兩，誰知……誰知就碰見了白毛……」
「知道了。」
當歸稍微用力，結束了李濤的生命，他不喜歡折磨人，也不喜歡嚎叫。
常說，人死百事消，可他卻不覺得，若是有拘魂之術，他也不介意將這二人的魂也給打散。一道御火法術將二人的屍體燒成灰燼，屍骨無存，這也算是對他二人最大的懲罰了。
做完這一切，當歸站在原地有些迷茫，望向周圍，小聖村與他離開時並無多大區別，只是這裡的人，都不在了。
什麼是死亡？
沒了感情？沒了呼吸？還是被人遺忘？
當歸運用法術，將屍坑中所有的屍體全部撈出，擺放在小聖村的空地上。
這些屍首因為血液流失過多，大都臉色慘白，可當歸還是能認出每一個人，他將屍首上的血跡清理乾淨，把每一戶人家放在一起，幾十戶人家，一百九十多具屍體，到了最後，當歸都有些麻木。
大李叔和小李叔很疼他，常常帶他去小鎮，變著法照顧他，喜歡給他些銅錢，也喜歡給他買糖葫蘆。
以前的好吃的，村裡孩子有的，他們都會給當歸帶來。
當歸將他們二人屍首放到他們家中，挖了一個坑，埋了進去，磕過響頭，他輕輕的退出屋子，小心翼翼的關上房門，好像生怕吵到他們安眠一樣。
村西頭的瞎眼老奶奶，乃是絕戶之人，把當歸看成自家孫子，當歸有時不好意思再去其他村民家吃飯，瞎眼老奶奶便會拉著當歸去她屋中，雖說吃的不是很好，可當歸卻是在她家吃的最多。
村中央的村長爺爺，一家四口都是裁縫，當歸的衣服都是他們家給拿的……
壞蛋叔叔，村中就他最喜歡逗當歸，可當歸有了事，也是他最護著當歸……
村靠北的庄娘，老實本分的農家媳婦兒，每次當歸生病，都是她寸步不離床的守著當歸，比老道還上心……
當歸眼神空洞，抱著一具具毫無生機的屍體，將他們全部送回自己家中，好好埋葬了起來。
他不知道做了多久，可每一次埋葬一人，當歸便覺著，好似他們還活著，有時還能聽見他們再叫自己過去吃，在叫那個端著缺了一角瓷碗的靦腆小乞兒……
可退出屋子，當歸又覺著是自己殺了這些人，所有人都哭喊著讓自己放過他們，是他親手殺掉了他最愛的親人……
到了最後，當歸終於明白，自己確實是在殺人，只不過殺的是自己，殺的是那些村民在他心中的投影，每葬下一人，就如同殺死自己一次。
當歸葬下了全村的人，也葬下了自己的過去，葬下了那個叫小乞兒的靦腆孩子。
自此以後，念念回首之處，當歸再無歸處……
仙道茫茫，動輒成百上千年，凡人中的世界自此和當歸也再無任何關係，往後路程除了爭奪天下機緣修仙得道，便是客死他鄉血濺四方，沒了家鄉之人，便沒了退路。
只是這殺人之恨，道生派必報，往日追殺當歸覺著門派戰爭很正常，當是一報還一報，與靈虛派斷絕了關係，可如今這仇，忍不了！
前路深淵無盡，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我爹娘不要我，老道也拋棄我，你們現在也走了，我該去那兒啊……」
當歸坐在村中一塊石頭之上，也不顧左臂傷勢，怔怔的看著天空，也沒人過來打擾他。
有時月明星稀，有時旭陽刺目，有時霞光流轉，有時朝氣升騰。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歸才支撐起疲憊的身軀，向山上的小道觀走去，村中寂靜無人，當歸沒走一步心口便是一痛，十步之後，一口心頭血吐出，當歸倒在地下，昏迷了過去。
虛無的黑暗世界中，沒有方向感、沒有靈覺、也沒有時間和空間的概念，當歸不知躺在這裡有多久，直到黑暗出現了一絲絲光芒，虛無破碎，他好似感覺到了黑暗的邊界。
當歸逐漸清醒，他看見一顆巨大的球狀物體懸浮，散發著金光，璀璨不可奪目，還有三道天雷，若隱若現，似有無盡天威一般，許多類似於老樹皮一般的碎片，發著微弱白光，散布在周圍。
再往下看，似乎有一汪洋大海，無邊無際，這寬闊無邊的大海中，蘊含的不是普通海水，而是金色靈液，認真感知甚至能聽到波濤駭浪、潮湧浪翻。
金色大海中央，還有一腐朽綠銅殘器，上下沉浮，似乎要借金色海洋去除殘器上的銅銹，沒沖刷一次，便有一點銅銹落下。
銅銹落入金色大海中瞬間便消失不見，與此同時，金色海洋便會多出一點「韻」，仔細感知下，似與大道有關。
腐朽綠銅殘器上幾乎全是銅銹，若沒有一定的時間，根本無法將銹跡全部清除。
當歸逐漸清醒，他也知道了這是哪裡，只是沒有那一次內視，可以將道海放大到這般田地。
轟隆！
金色海洋震動，似九天驚雷一般，響徹田地，波濤聲滾滾，眨眼之間一道似遮天蔽日的海嘯水幕生氣，而後旋轉成金色水柱，形成了類似龍吸水般的場景。
等到金色水柱逐漸凝聚成型，順著一條寬闊大道逆流而上，不知有多遠，在金色水柱停下時突然擠入周圍虛無之中，開闢出一個小型盆地，金色水柱散去，落入盆地之中。
嗡……
當歸猛地清醒過來，一陣陣虛弱和飢餓感衝擊著他的身體，他趴在地上緩了好長時間，才翻了個身，拿出糖葫蘆狠狠的吃了起來。
吃了一陣，不再飢餓，當歸立即盤膝坐起，將第二道海的靈力重新注入到第一道海中，這種虛弱和無力之感才逐漸消失。
「傳言突破都會吸收外界靈力，為何我突破是靠吸收自身道海的靈力呢？」當歸有些疑惑，他突破時的感覺與罪戒長老所記錄的心得有些出入。
「算了，如今我也算是道海二重的修士了。」當歸握了握拳頭，可能是第二道海內還沒有靈力，感覺力量並沒有增加多少。
沒有突破后的喜悅，起身將白毛修士燒成灰燼后，突然發現這道海一重的修士，竟然還有儲物戒指，當歸沒有多想，拿起戒指，便向山上道觀走去。
拜一拜老道，準備襲殺一波道生派，搶些資源，他便要向東而去，北墟之地太大，他想出鳴噓古地去看一看其他的地方，順便去探聽探聽自己父母的消息。
當歸嘆了口氣，看著左臂上那道奇怪的血氣皺眉不語，「當務之急還是修復傷體！再殺道生派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