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

江城

如墨般的黑，回蕩著凌亂腳步聲的寂靜。

風撩起男孩兒襯衣的衣擺，悠遠的彷彿怎麼抓都抓不住。

少年在她的眼中越走越遠，任憑她怎麼用力的呼喊，也沒有回過頭來。

明明少年回過身離開的那一瞬間，彷彿漩渦般的眸中，濃重到磨不開的悲傷那麼清晰。

可是，這樣難過，為什麼還要走呢？

是她把他弄丟了嗎？

許黎在一身冷汗中醒來，又是這個夢。

這兩個禮拜做這個夢的次數，明顯比前段時間更頻繁了，也更揪人。

她微微皺起眉頭，低低的罵了一句。

微微俯了俯身，細白的手指按著因為那個夢而隱隱有些苦澀窒息的心臟。

夢裡的那個男孩究竟是誰？

夢裡清晰的臉龐，只要一醒過來就毫無印象。

只記得那一個背影。

也很模糊。

窗沒關，屋裡打了空調。

夏日的風帶著一股子燥，捲起了淡白色的窗帘，撩到了女孩兒身上。

本就身上出了冷汗，這麼一吹，居然還有些冷。

不禁打了個顫。

女孩兒從床上滑了下來，去關窗時，才驚覺。

這一覺睡的真夠久的，月亮都爬了上來。

一時間感覺有些餓了，還有些煩躁。

巧巧姐這會兒應該不在，還在外面應酬呢。

出去買點吃的吧。

想著，換了身白裙，方便些，出了房間。

一出空調房，許黎就忍不住嘖了一聲，這溫差？

一陣一陣的熱浪席捲而來。

一下子就沒了胃口。

又折回房間，從床頭櫃里摸了包煙出來。

下樓，出門。

出了小區，在路上閑散的慢慢踱步。

遠遠就看到了一家711便利店，只是沒了胃口。

許黎也沒繞過去，熱的心煩，只在711對面街的路燈下摸出了煙。

煙霧暈的許黎微微眯了眯眼，一個身影在她的余光中一晃而過。

街對面。

沒來得及細看，那個男孩兒就回身走了，很高，身材比例很好。

臉沒看清，只是光一個後腦勺也知道應該長的不錯。

不過剛剛那個身影。

好熟悉。

見過嗎？沒見過吧？

彷彿如鯁在喉，明明已經呼之欲出的答案，可是偏偏卻又想不起來。

許黎微微閉了閉眼，真是煩躁。

還是回家吧。

掐滅了煙，一個回手，淡藍色描金的煙尾就在空中劃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落在了地上。

*

彥珩從網吧里慢慢晃出來，遊戲打贏都煩躁，這個夏天真的太熱了。

而且還有兩個禮拜就要開學了。

他不禁微微皺眉，本就冷硬的臉上浮現了燥氣，顯的更凶了，莫名帶著些匪氣，用腳尖狠狠磨了磨地，低低罵了一句

「操，去他媽的鬼天氣。」

抬眼，就看到遠處有個711便利店。

依舊是那樣痞氣的姿態，慢悠悠的晃過去，買了包煙，拿在手裡，也不拆盒，拿著打火機把玩著，饒有興緻的看著街對面。

彥珩腦袋裡彷彿炸開了幾朵小煙花。

街對面，路燈下。

淺栗色頭髮微卷，女孩一身白裙，更襯的本就白皙的皮膚透出一絲病態的嬌美，殷紅的嘴唇微微抿著。

熟練的用細長的手指夾起一根煙，點燃，裊裊的煙霧將姣好的白凈小臉繚繞在裡面，慢慢吸上一口，慢慢吐出。

不像是第一次吸。

這麼乖巧的臉，和這個行為可不搭。

彥珩看著那個看似乖巧的女孩，莫名像個動物。

像什麼呢？

真像只披著人皮的小狐狸，乖巧的外表下藏著鋒利的尖牙。

心頭的暑氣不知怎麼了，好像一下子就消散了。

突然提起了興趣，想繞到街對面去，也不知道繞過去能幹嘛？

可是他這樣想著，還是晃晃悠悠的繞過去了。

他繞過來的時候，哪裡還有女孩的身影？

只有剛剛女孩抽完隨意扔在地上的一個淡藍色描金的煙尾，還有空氣中那一絲蕩漾的紅酒爆珠氣息。

彥珩突然一下煩躁，「操」，罵了一句，低著頭不知又要晃去哪。

*

之後的幾天晚上，只看見有個白皙高瘦的男孩，帶著一絲痞氣，斜倚在那個路燈旁。

從寥寥燈起站到萬家燈火再到路上行人無幾。

當看到有白裙女孩從街對面或者附近經過時，便抬頭細細看過去。

發現不是時，他就眉頭皺起，帶著淺淺的匪氣。

即使看著凶，但並不影響那種冷硬的男人般的帥氣。

站在路邊不乏有女孩嬌嬌羞羞的想過來要聯繫方式。

可他一抬起頭，眉宇間就是冷漠和疏離，帶著一些兇狠的痞氣，那些女孩還沒開口，就畏縮著假裝繞開了。

「喂？彥哥，出來玩呀？我們都在皇御呢！」劉一默從嘈雜的ktv包廂里走出來給彥珩打電話。

「不去。」彥珩站在路燈下，倔強的像一頭餓了許多年的野狼。

「別呀，彥哥，我們這就差你了，可別是在外面追妹妹吧？」劉一默輕浮調笑的聲音從手機那端傳來。

「...滾...」彥珩低頭看了看時間，時間太晚了，她應該不會來了，抬腳離開。

「皇御哪個包廂？」「606。」「來了。」

*

皇御包廂內

燈紅酒綠，男男女女圍坐一圈。

「6個6」「10個6」「開」「你他媽喝！別養魚！」

氣氛熱烈卻又透著一絲嘈雜。

彥珩皺著眉，晃晃悠悠的找了個靠角落的位置，彷彿對搖色子不感興趣，眉眼低垂，隱在黑暗中。

即便在黑暗中，也能看出男孩兒略顯凌厲痞氣的五官。

一雙眼淡淡的掃了一圈包廂里的來人，長腿懶懶散散的一伸，靠著沙發來了個北京癱。

可偏彥珩這個男人，長了一張混跡娛樂圈都可以打9分的臉，就算北京癱也透著一股慵懶，矜貴。

劉一默賤兮兮的湊上來：「不玩兩把？彥哥，看這臉色有點欲求不滿啊！」調笑著，開起了帶顏色玩笑。

劉一默這麼一說，彥珩腦中不自覺的又晃出來了一個白色連衣裙身影，淺栗色腦袋，繚繞在煙霧中的精緻小臉，白皙到晃眼的小腿。

止不住的喉結滑動了一下，略略覺得喉嚨有些干有些癢，煩躁的一下子撞開了劉一默湊在眼前的腦袋。

一巴掌朝著劉一默的頭招呼了上去，帶著罵了一句：「去你媽的，把你的狗頭拿著滾遠點...」

劉一默嘿嘿笑著，也不生氣，努了努嘴，又湊過去，低低的說：「看那邊，李越邊上那個妹子，高一二班的班花，夏喆！」

「你一進來，那妹子就一直盯著你，眼睛都快黏你身上了。」

「你倒是看看人家呀！」

彥珩懶懶的順著劉一默努嘴的方向掃過去。

一襲淡粉色裙子的女孩羞答答的也往彥珩這裡瞧，不算驚艷，有些清秀，眉眼之間有些像一個人，有點像那個藏著獠牙的小狐狸。

想著，彥珩不自覺的微微翹起了唇角，一下子冷硬的五官也悄悄透了一絲柔和。

劉一默這時卻好像突然極會看眼色，朝著夏喆遞了個眼神，招呼夏喆過來。

夏喆也不扭捏，端起酒桌上的酒杯，走了過來：

「彥珩，你好，我是高一二班的夏喆」頓了頓，把酒杯湊到彥珩面前，想要敬個酒。

這時彥珩才略略從剛剛的遐想中回過神來，又恢復了原本疏離冷漠的眉眼，似笑非笑的抬起頭帶著輕蔑的眼神把夏喆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

然後睨了睨夏喆手中端到他面前的酒杯，扯著唇嗤笑了一聲，錯過身從夏喆背後拿了個酒杯。

夏喆心中一喜，忙準備開口敬酒，還沒等發出聲音。

才發現坐著的男人又癱了回去，把酒杯里的酒一口給悶了，完全沒有要接受夏喆敬酒的意思，喝完還略帶諷刺的掃了眼夏喆。

夏喆一下子愣在了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張清秀的臉由白轉黑，那臉色是相當精彩。

劉一默一看，情形不對啊這！

嘿嘿笑著，拿起自己的酒杯，碰了碰夏喆的酒杯：

「哈哈，彥哥...他...他心情不好...哈哈哈...對對對...他心情不好...」劉一默一邊尷尬的乾笑著，一邊緩解氣氛。

是頭豬都能看出來，彥珩不待見夏喆，劉一默還在旁邊隨便的敷衍現編借口。

夏喆好歹也是個班花，就算不是眾星捧月，也是眾多追求者圍繞著長大，心裡自然是優越感十足。

被彥珩這麼甩了個臉子，怎麼也端不住了。

劉一默這時候出聲給了她一個台階下，她即使心裡有氣，也不敢當場擺譜耍脾氣。

也是聽說過彥珩小彥爺的名號，在江城一中頂頂的校霸。

傳聞中一個人在學校后操場上挑了十幾個人，而且據說毫髮無損的出來的，那十幾個人倒是都被打的四仰八叉。

家裡還有錢，據說還是個豪門，只不過和家裡鬧翻了，要不然能在江城這個小地方？學校里打人這種事兒腥風血雨一場，彥珩愣是全身而退，處分都沒背上一個。

而且，還不止這一件事兒，之前有個學妹給彥珩表白，不知道彥珩說了什麼，第二天人家就沒來上課，一個禮拜之後那個學妹就轉了學。

學校里關於彥珩傳的神乎其神的。

誰沒事，也不會去觸彥珩的霉頭。

只好僵硬的扯起嘴角，要笑不笑的，順著劉一默敷衍無比的台階下了，象徵性抿了一口酒，怨憤的拖著步子離開了彥珩這低氣壓的黑色角落。

彥珩微微眯了眯眼，看著夏喆離開的背影，眸中暗涌：他真是瘋了，這麼丑的女人怎麼可能看著有點像小狐狸呢？真他媽丑...

突然，身旁劉一默突如其來的笑鬧聲打斷了他的思考。

哦，忘了，還得跟劉一默這個狗算賬。剛剛那個醜女人就是這個狗招來的。

彥珩突然臉上出現了一抹耐人尋味，詭異的笑容，從北京癱的姿勢緩緩轉換成了和劉一默並肩而坐。

劉一默突然一下子覺得身邊的空氣凝結了，好像已經零下幾十度了。

正心疑，包廂里空調打的太低了？

他晃著腦袋四處找空調。

突然之間，對上了彥珩炙熱的眼神，詭異的微笑正浮在彥珩的臉上，劉一默狠狠打了一個冷顫。

不得了！不得了！完了！完了！

事實證明，劉一默這次想的是對的。

這天，皇御6樓的男廁所里時不時傳來慘叫聲和哀嚎聲，略顯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