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元始 第九章,問題
「窸窸窣窣」,
「嘁嘁喳喳」,
「沸沸揚揚」。
夜來臨,傳聲更加無阻,廣闊無垠的地海好久也沒迎來如此喧鬧的場面,如同翻滾騰涌的海水一般,瞬間趕走黑暗帶來的寂靜。
其中幾股勢力分前後左右,朝著冰火島的方向尋來,而此時的冰火島還一如既往的保持著屬於它的黑夜靜謐,或許也是喧囂之前最後的安詳。
明月亮銀河,
繁星閃爍綴,
那天河拱舞,
數九宮天庭,
似恆久不變,
指引求證道。
一切看像無跡可尋,冥冥中自有指引。
孤立無助月色美,無心插柳柳成蔭。
今夜的月空格外顯眼,雖是只有一彎月牙兒,卻絲毫不墜其威光,可流雲還哪有心思欣賞這些?
越寂靜心越不安,感覺四周充滿了威脅,可能下一秒就會有突然襲擊。
「嗷歐」
一聲略帶低沉,懶洋洋的獅吼。
流雲心中一緊,身體前傾,雙手不自覺的握拳,側耳細聽,一陣更加細微的抖擻聲傳來。
嗯?金獅起身了,是要離開了,還是?
雖然看不真切,但一團黑影在月光下還是隱隱可見。
對面的金獅慢慢的爬起身子,左右甩了甩,搖搖腦袋,轉身朝更遠處行去。
而流雲卻一直不敢有大動作,屏住呼吸,深怕它再做出什麼超乎預料的動作,眼不眨氣不出的盯著它模糊的動向。
金獅卻並未如他預料一般,就此離去,或許是剛才那裡趴著不舒服,尋得一處山石靠背,又再次坐了下去。
這下連輪廓黑影都看不清楚了,徹底隱藏於夜幕中,但不知怎的,流雲竟然能真切的感受到金獅的存在,彷彿一切很自然的傳入腦海中,像是神識強大了無數倍的效果。
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這樣也行,距離拉開了,心裡總算可以平靜一些。
不過,這樣到底是好是壞呢?
神識本就是無法捕捉的東西,可以隨著修為的增長而不斷的增強,但從未聽說過還有專門可以鍛煉神識的途徑。
難道這裡可以?
除了冥陰黑火,紅顏草,還有啥?
不會是……
這點還是第一次聽說,按理說是不能的,世人只知冥陰黑火的可怕,陰火荼傷,久吸傷元,且難驅逐,實乃大凶。
來之前,師門還特意發放了不少抵荼的靈藥,正趕上陰火熄滅,才敢前來,卻從未聽說過從它身上能得到什麼好處。
若是稍微有些風聲傳出,這冰火島還不得被踏破門檻?
一定不是這樣的,但好像除了這個原因,也沒有別的解釋了,或許真的是惡中藏寶。
不過,剛才穿過黑霧所帶來的痛苦猶如剝皮抽筋,歷歷在目,想起來流雲都膽寒,哪有再試一次的勇氣!
只得安慰自己,可能是危機之下的超常發揮,坐享其成,何樂而不為?
好在這樣好像也並非什麼壞事,正好可以清晰的感知周圍的變化,早做準備。
同時其他的一些問題一直縈繞心頭。
第一個便是金獅的問題,傳言其性情兇猛,極為排斥外人踏入冰火島,而戰鬥也證明了傳言的可靠性,為何前後會反差這麼大?
即便是受傷了,不能報仇,也應該先像它之前做出的聰明決定一樣,趁機逃跑,而不是在這呆傻的像是等待著什麼。
特別是戰場只剩自己還能活動的情況下,流雲可不認為是自己的人格魅力吸引了它,或是被自己王霸之氣嚇傻的。
好像金獅對自己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親近的意思,用一個詞形容的話。
對,就是溫順!
流雲就是這種感覺,雖然這聽起來有些可笑,但他確實真切的感受到了。
第二個,也是極為關鍵的問題,到底是什麼人出的手,一招毫無預兆,瞬間便定住了所有人,卻又沒有趕盡殺絕。
到底是師門仇敵,還是路見不平?
不過這次出手,對方明顯是手下留情的,看樣子又不像是仇人所為。
還有,他與出聲的神秘人是一個人嗎,現在又去了哪裡呢?
「莫造殺孽,斷了因果?」
這些無法解釋的現象,如愁緒一般雜亂的混合在一起,令流雲怎麼也理不清。
話語也怪,金獅也怪,人也怪,發生的事情更怪!
細緻深思,反而更加混亂。
今天的一切都太反常,遠超出了流雲的認知,現在所有的問題全部匯聚於己身,壓力陡然而來。
千年傳承百川海,門下弟子廣眾,分外門弟子,內門弟子,親傳弟子,這點與其他門派沒太大區別。
流雲雖經過難以想象的努力,現已成為內門弟子,領先很多人一步,在外人看來是羨慕無比的風光。
但自家事自己明,內門又豈是那麼簡單的?又因自己本身一些特殊的情況,他只能被邊緣化,重回歸了平凡的隊伍。
為過焦點,又重為笑點。
他做夢都在想:
不需要成為別人羨慕稱讚的天才,只要能成為與正常人一般就可以了,
不要老天刻意的垂憐,
更不希望刻意的忽略,
不想自己可拯救世人,
也不想自己可有可無。
卻根本沒想到,就是現在,他真的成為了這支百川海小隊的關鍵。
這多人的安危全部放在自己身上,流雲說不緊張那是假的,心中沒有絲毫的自豪,反而苦笑不已。
自己夢想的時刻終於來了,卻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
這裡有走到哪裡都萬眾矚目的流宇師兄,有深受上下愛慕的掌門之女,林柔兒小師妹,還有在場的那麼多內門弟子,各個實力都是他仰望的地步。
就拿流宇師兄來說,掌門稱讚,天開靈竅,百年不遇,就這一點,便是許多修仙者窮極一生都難以企及的。
要知道開竅如渡劫,九竅為九劫,九九歸一方為大道,而他竟然天生就比其他人少了一層劫難。
這就是天才,上哪說理去。
這麼好的條件,修為修為自是不弱,年紀輕輕的便已經修鍊到了小乘境界的化靈期,很快就可以融合,未來自是不可限量。
再說林柔兒小師妹,相比於流宇師兄也不遑多讓,雖不是天生開竅,但據說是海陰體脈。
又是另一方面的天才,靈脈天生多出一條海陰脈,渾厚陰盛,為海而生,以海為伴,地海之子。
而且年歲要更小一些,成就也必是不可估量。
輝煌燦爛的百川海年青一代的兩位天才,齊聚於此,就是在場的其他同門,修為也不弱。
最差也達到了築基期中階,離小乘境界只有一步之遙。
這麼多人現在全指望著自己,相比之下,自己的修為,實在是太慘不忍睹了。
聚氣期下階,只在入門境掙扎徘徊,這樣的差距在一個源遠流長,底蘊豐厚的邪門十海,百川海,就算做外門弟子都勉強,不怪他人說拖後腿。
但那又如此,這麼多厲害人物,今日還不都得仰仗自己護佑?
雖然護佑自己都費勁,可老天有時候就是這麼任性,天心難測啊!
要不是...唉!
一切都不會重頭,答案也總會找到。
可以淡漠,不能冷漠。
很在乎一些東西必要忘死的守護,受人滴水之道,定當湧泉相報。
即使被別人說是執拗也好,說是偏執也罷,總之流雲不會改變。
這就是我,一個不會向命運屈服的樊流雲!
實力不濟是不爭的事實,只要堅持不懈,總會尋到辦法,倒是千萬不能學流宇師兄那樣!
從小天賦異稟,家境優裕,加上師門眾星捧月般的驕縱,這一切都是最好的恩賜,常人難得其一。
但這也恰恰導致了他行事非常偏激,剛才毫不顧忌後果的強行拆解劍陣便是最好的證明,只是瑕不掩瑜,師門上下沒人覺得不好。
靈劍合陣,自成一體,威力是大大的增強,甚至可以直接跨越一個大境界。
是百川海賴以成名的《海納百川九劍陣》,遇強則強,十分厲害,但利弊相隨。
九劍陣的九式都有一個共同的破綻,那就是崩潰后的反噬非常嚴重,境界越高,反噬越強。
饒是百川海先輩憑此建立基業,發揚光大,卻也無法徹底根除,只能將反噬的威力降到最低。
這確實也夠受的,因為反噬之力直接影響的是根基。
特別是對身後這些剛剛達到築基期的同門來說,有可能會產生巨大的後遺症。
氣海受損以後的化靈會變得困難許多,危害甚至是一輩子的,可想而知其中的利害程度。
而流宇師兄可以完全不顧這些同門的未來,只為報一個妖獸的戲耍之仇,甚至都算不得的仇恨。
修仙講因果,命運看輪迴。
天,地,星,人,妖,靈,缺一不可。
修仙者的輪迴是天地,因果便是妖獸,星辰,一種不可或缺的靈性修養,所以幼年妖獸更當護佑,這是修仙界一條不成文的規矩。
雖妖獸有妖靈,對修仙者來說確實也是一大助力,但取之必定害其性命,並非不可替代,有違天道和理。
所以除了行事乖張,暴戾放誕的魔門,正門邪門是不會因為區區妖靈而徒增殺戮的,更何況活著的妖獸要比它的妖靈益處更大。
身為百川海弟子,更不該做出如此自壞名聲的事情。
人有好壞,獸也分善惡,己方與這頭赤火金獅更是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何必要趕盡殺絕呢?
非是惡獸,其出生便一直生活在冰火島,守護紅顏草,又沒做過什麼大奸大惡之事。
所以師門考核則僅僅是誘捕,而不是殺戮,但事實卻出現了偏差,只因他的一意孤行,差點壞了規矩。
若是被其他門派知曉,必是少不了一番風言聲討,這樣拉仇恨的做法,更容易引起共憤。
雖名為邪門,但自不可做邪事,流宇師兄今日有些犯忌了,而且今日考核的主要對象並非他,著急個什麼勁?
只能說他太自負,太驕傲,自負到失去理智,驕傲到只有面子,更帶著些許狠辣無情。
換個角度來說,幼獅能戲耍於人,不正是修仙者夢寐以求的妖獸?
一隻通靈的幼獸之誘惑,不亞於上品靈寶,不珍惜反而殘害,就算家大業大的百川海也經不起這樣的敗家行為。
可惡,越想越生氣!
唉,反過來想,這就是現實世界的無奈,妖獸無罪,懷璧其罪。
當沒有能力守護自己的時候,看似平靜的背後便是毀滅性的搶奪。
但願殺戮不再,
為修仙路積德。
這並非評判一個人好壞,流雲相信他的流宇師兄本性不壞,而是就事論事,他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