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有女名慈

泉州城郊外有一片十里竹林，林中有一明鏡湖，清澈透亮。

一身月白色長衫的男子信步從竹林遠處走來，衣袂蹁躚，恍惚瞧去，如同一副絕美的畫卷。

蘇慕白眉眼一定，看見湖邊的一雙藍色蘇錦緞面的繡鞋，快走幾步過去一瞧，果真是她的。

走近些，就看見了一雙腳丫，小腳玲瓏，白的透亮，在暖陽照耀下顯得格外白嫩。

他不由地紅了紅臉，輕別過頭去。

姚念慈顯然是睡著了，蘇慕白走的這樣近她都沒有察覺。小臉微紅，額頭上沾了幾片石榴花瓣，仍舊睡得香甜。

這丫頭。

蘇慕白搖頭輕笑，將鞋子放下，俯下身子替她拂去額頭上的紅花。

睡夢中有些許不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看見一張放大數倍的俊臉。姚念慈將將醒來，還迷糊地很，冷不丁嚇到，身子朝後重重一仰。

「疼……」她撞得眼冒金星，卻也徹底清醒，她看清了眼前人，小小地撒起嬌來。

「知道疼了？」蘇慕白的聲音如同清風一般掃過她的耳畔。

原本疼痛的後腦勺似乎也好了些，她輕輕嘟囔了幾句，聲音很小，他沒聽清。

「怎地如此不曉得注意？」他轉身拿起她的鞋，提到她眼前，一雙鳳眸里儘是笑意。

瞧著蘇慕白一本正經地拿著她的繡鞋，姚念慈的臉刷地一下通紅。她一骨碌坐起來，盤腿坐好，將腳丫子掩在裙擺下，捂得嚴嚴實實。

「慕白哥哥……」姚念慈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只得盯著自己的繡鞋瞧。那熾熱的眼神，讓蘇慕白的臉頰都有些微熱。

「腳伸出來。」他道。姚念慈臉紅得更通透，遲遲沒有動作。蘇慕白索性自己動手，將她的腳丫從裙擺下輕輕拉出來，腳丫有些涼，他捂了一會兒，動作輕柔地替她穿好了鞋。

姚念慈臊得恨不得打個地洞鑽進去，她紅著臉低著頭，思緒漸遠，心裡也不知想著什麼。

蘇慕白見她垂著腦袋，知道她是害羞，索性站起身來，離她遠了些。

「你快及笄了，往後要是被旁的人瞧見，是會說閑話的。」

「慕白哥哥不是旁人。」她方才這般被蘇慕白一嚇，覺醒了大半，此番倒也不害羞了。朝著蘇慕白甜甜一笑，蹦跳著站起身來，拍了拍裙子上沾的灰塵。

蘇慕白看著她微翹著的嘴角，悄悄別開眼去，心上的一塊越發柔軟，卻也泛著一番苦澀。但他臉上向來不顯喜怒，嘴角仍舊掛著溫和的笑意，與商人場上那冷清絕情的模樣，判若兩人。

姚念慈見蘇慕白盯著一處出神，只當他是在賞景。見他注意力沒有放在自己身上，她便起了些壞心思。

躡手躡腳地繞到蘇慕白身後，她輕輕蹲了下來，捂著嘴偷笑。

他人很高，原本她站著只能勉強到他胸口，她蹲下來剛過了他的膝蓋。

蘇慕白回過神時，四下無人。他的心一下子攥緊，猛然回頭掃了一眼四周……也沒有人。

他武功不低，若是有人對小丫頭出手，他不會全無察覺。就算他剛剛在出神，他也不該感覺不到才是，可人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呢？

是他疏忽了。

蘇慕白劍眉蹙得極緊，背後也冒了汗。他剛要邁步出去，就被一雙軟臂環住了雙腿。

他下意識低下頭一看，卻見姚念慈正蹲在地上，抱著他的小腿朝他傻笑。

笑容甜甜的，水眸晶亮。

「慈兒……」他無奈地笑了，原本擔心得就要急出火來。她那雙水眸，卻如同冰晶一般，悄無聲息地將火澆滅。

「萬不可這樣嚇慕白哥哥。」他半蹲下身，伸手將她從地上拉起，抬手剛想揉揉她的頭，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小丫頭很快及笄，也已許配了夫家。縱然她夫家老輩早已逝去，可他若舉止太過親昵，被旁人瞧了去，也是不免閑話。

他養了十多年的小丫頭，還是要嫁人了……

「慈兒，那蔡明誠當真如此好？」牽著她的衣袖慢慢走出竹林，蘇慕白冷不丁冒了這樣一句話出來。

姚念慈一愣，衣袖下的小手輕輕攥緊，她腦袋裡思索片刻，只撲靈靈眨著一雙大眼睛，滿是笑意的看著蘇慕白。

蘇慕白見她如此，輕笑一聲，終是有些失落地別開眼去。他面上溫和的笑意不減，只是嘴角僵著，卻也察覺不出異樣。

姚念慈自是不知蘇慕白心中所想，低下頭安心地走路。

蔡明誠到底好不好，她也不清楚……只是定了親，她也就權且當作他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