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有欲斯有恨
()得賜狀元府,跨馬遊街,一切榮譽都享盡之後,便到了進宮面聖的日子。
進得乾坤殿,一睹龍顏,見得滿朝文武,鍾文彥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應變能力竟然如此之強,把各種各樣的問答處理的八面玲瓏。除了朝中官員外,就是那與自己一同面聖的榜眼也對他刮目相看。
面聖結束,走出乾坤殿。
外面微風徐徐,陽光璀璨,鮮紅的狀元袍隨風撩動,那樣醒目動人。
此時殘紅已謝,紛揚的花瓣在空中飄起又落下,隨著微微暖風,時而送來一陣陣沁人心脾的芳香。
中了狀元,又得到朝中眾人的認可,鍾文彥心情很好。他微微抬頭,看見檐角飛勾的宮宇反射著太陽的光芒,是那樣璀璨奪目。
榮譽,他得到了,權勢,地位,將來也一樣不會少。另外,還有那個他做夢都想得到的女人。
因為留戀這輝煌的宮宇,他走得慢一些,沒有直接出宮,反而支走帶路的太監,在宮裡隨處轉轉。
這一轉之下,竟然見到了那個讓他日思夜想的女子。當然,只是遠遠的看見。只見她一襲翠綠的衣裙,笑容恬靜,與這滿園春色似乎融在了一塊兒。唯一讓他覺得礙眼的,便是她身旁的那個白衣翩翩的男子,雖然這樣的兩個人走在一起,真的很般配的樣子。他毫不懷疑,這個人就是前段時間他在客棧的窗子里所看到的那一個。記住一個人不太容易,但是恨起來就容易的多,一舉一動都能記在心上,根本不用刻意。
看著他牽著她的手,他再也高興不起來,就是方才在乾坤殿得到眾人的認可,也不能再讓他感到一絲一毫的興奮。對於那個人,說是討厭,倒不如說是嫉妒,他嫉妒的快要瘋掉了。憑什麼他那麼在意的一個人,他卻可以擁有?
臉上的笑容早已隱去,他目光狠戾地望著那兩隻牽在一起的手,若不是殘存著的一絲理智提醒他此時是在宮裡,那個人能帶青盞在宮裡行走,身份地位定是不低,他早就走過去將他們分開了。
空曠的皇宮,突然不再那麼陽光璀璨,連身上鮮紅的衣袍也不再醒目,他憤恨地望著那兩個遠去的身影,心中是無盡的苦澀。
他會的,會讓她來到自己身邊。總有一天……
一隻手突然落到肩膀上,鍾文彥驀然轉頭,看到一個身著華服,面容沉靜俊逸的男子。
有些錯愕地望著他,考量著他的身份:「你是……」
「休得無禮,還不快來拜見四王爺!」跟隨而來的太監呵斥道。
就算他知道這個身著紅袍的是今科狀元,可是,狀元再大,也大不過王爺,所以才敢如此狗仗人勢。
鍾文彥聞言,剛想行禮,卻被慕容純制止住,他望著他,輕輕道:「狀元郎喜歡蘇小姐?」
鍾文彥不知道他說這個有什麼用意,只望著他,卻不回答。
「只可惜,皇上已經為蘇小姐和八皇弟賜婚了。」慕容純惋惜地說道。
這一襲話,卻讓鍾文彥如五雷轟頂。賜婚了,八王爺。先不說對方王爺的身份,單單是那與明月國的對峙中接連幾次的勝仗,已經讓他自愧不如。他來京城的路上,一路走來,聽了不少關於他的故事,大體說他用兵如神,每戰必勝。
雖然這些傳言不能都信,但所謂無風不起浪,既然有人這麼說,便是這個人真的有些本事。
那麼,從這個人的手中奪下青盞,是不是就艱難的很?
他再次將目光移向面前的慕容純,帶了些警惕,這個人告訴他這些,到底有什麼目的?
「如果狀元郎不介意的話,本王倒是有主意能讓狀元郎如願。」慕容純接著說道。
「王爺為什麼要幫下官?」鍾文彥雖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但是無端的找他一個剛剛中舉的狀元,不可能沒有緣由。
慕容純笑了笑,移開放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道:「兩相合作,各取所需。」
「王爺憑什麼認為下官會同意與王爺的合作?」鍾文彥置疑地望著這個迫不及待要拉他下水的人。既然他有意要拉攏他,那他就不用那麼謹慎地對他恭敬有加了。
慕容純依然很輕的笑著:「因為狀元郎想得到。」
「請恕下官不能奉陪!」這麼容易就被人看出心事,鍾文彥有些惱怒於自己此時的喜形於色,甩甩衣袖,徑自離開了。
「王爺,他太不識抬舉了,要不要奴才派人去教訓他一下?」那太監徵詢地問道。
「不要。」慕容純伸出一隻手,擋住他。他的唇畔浮出淡淡的笑意,「這個狀元和蘇淳熙不同,他貪戀權勢,**深重,有可以利用之處。」
「可是,他……」
「放心,他會來找本王的。」慕容純打斷他的話,望著前面宮殿飛勾的檐角,篤信地說道。
……
其實,青盞這次與慕容焱一起進宮是來看容太妃的。慕容焱說容太妃想見她,她便隨他來了。
她知道今天是鍾文彥進宮面聖的日子,不過她並不知道方才他看到了他們,更不知道他受到了慕容純的挑唆。
看望過容太妃之後,她又去成親王府去看銘?,見他身體因為天氣暖和而有所好轉,便放下心來,回府了。
剛進蘇府大門,便看到白露風風火火地跑來,告訴她,淳熙在花廳設宴,招待新科狀元。
自從發榜那天之後,立春便染上了風寒,青盞覺得十分對不住他,除了叫來大夫為他看病之外,便是一直留意著他的身體狀況。韻寧有孕在身,出不了門,淳熙因為太忙,沒有多少時間陪她,青盞怕她寂寞,更多的時間便一直守著她,所以在今天之前一直沒有出府,也沒再見過鍾文彥。
現在聽說他來了府中,青盞便迫不及待地跑去花廳了。
剛走到花廳,透過曲折迴廊,青盞看到鴻圖也在,他靜靜坐於餐桌前,依舊是往日那個白衣盛雪的少年。只是一個側影,她便能認出他,他那周身所散發出來的光彩,是無人能比的。另外還有一些人,青盞有些認識,有些不認識,想必是大哥特意請他們過來的。
為了不失禮儀,韻寧親自出來為眾人斟酒。走到鴻圖身邊時,因為顧慮到兩年前退婚的事,有些不知道該怎樣面對,猶豫著將目光移向淳熙。
看到這樣的情形,青盞慌忙跑過去,接下韻寧手裡的酒壺,笑道:「嫂嫂有孕在身,不易操勞,還是歇會兒吧,就讓盞兒為眾位斟酒。」
鴻圖微微偏過頭來,對上她璀璨的笑容,浮冰碎雪般的清冷目光靜默了片刻,后又輕輕一笑,舉起手裡的酒杯。
青盞緊握手裡的酒壺,為他斟了滿滿一杯酒,然後又轉身去為在座的眾人斟酒。來到鍾文彥身邊時,除了倒酒外,還說了一些祝福的話,言行舉止顯得落落大方。
鍾文彥除了與眾人攀談之外,也無意間察覺到,那看起來清冷不可攀扶的沈鴻圖,竟然也對青盞有意。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啊,從來沒有想過什麼,對於任何人都是禮貌有加,卻是那樣吸引人的目光。
不過,青盞好像對他也是無意的,與對自己沒有什麼區別。連沈鴻圖這樣的都不能讓她動心,那八王爺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才會讓她甘心嫁給他?
他是看到過兩次那個人,但都是挺遠的距離,來不及細細觀察。
這時,有人笑問道:「蘇小姐,你和八王爺的婚事,打算什麼時候辦啊?」
「這……」
「本王是急著要娶,無奈有人不急嫁啊!」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似是玩笑的嘆息。
青盞微微轉回頭去,便看到慕容焱一臉惋惜的樣子。她毫不懷疑,那個人是看到慕容焱過來,才問的那一句,他與她坐對面,不可能看不見一個大活人過來。不過,令她更為奇怪的便是,她剛從成親王府回來,他怎麼就來了。
慕容焱似乎看出了她的疑問,笑著看向淳熙:「聽說蘇大人今天宴客,本王就來蹭頓飯了!」
「聽誰說的?」青盞不罷休的追究道。
「這個嘛……」慕容焱掃視了一眼在場的眾人,神秘地道,「是個秘密。」
青盞輕哼一聲,倒不是介意他賣關子。她從成親王府出來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大哥宴客這回事,一轉眼功夫就知道了,她毫不懷疑地認為,家裡出叛徒了,是有人特意將這件事情告知於他。她發誓,改天一定把這個叛徒清出來。
不過這樣的對話,落在別人耳中更像是小小的賭氣。鍾文彥悄悄打量了一下慕容焱,雖然相貌氣質一樣不差,自己是有點不及他,可是,若是和沈鴻圖比起來,還是有種相差甚遠的感覺。青盞為什麼會選擇他呢,看他們說話的語氣,那種沒有客氣的親近,讓他極為嫉恨,絕對不像是被強迫。對於青盞,他多少有些了解,她不是那種竭力攀附權勢的人。難道,她喜歡的,便是他說話時的幽默?
他又看了看沈鴻圖,見他垂頭倒酒,眸光黯淡的樣子,竟然無端的有點兒安慰的感覺,原來,失意的,不只是自己一個。
不過,他不是沈鴻圖,對於喜歡的,從來不願放棄,然後自己一個人黯然神傷。緊緊地握住一隻酒杯,力道大的像要把它捏碎了。他想要的,便一定要得到,不管以怎樣的方法,用什麼樣的方式。
這些人中,慕容焱唯一不認識的便是新科狀元鍾文彥,但是看他一襲紅袍,也猜出來了。淳熙一直向鍾文彥說他的賢明,慕容焱知道他是想為他拉攏新科狀元,但他卻不看好這個人,儘管不知道他對青盞的想法,但卻一眼看出了他眼裡的**。
小人可以用,但是欲心太重的人,用起來就要斟酌了。把握不了的棋子,最好不讓他入局。
宴會結束后,眾位客人都走了。慕容焱是最後一個離開的,青盞堅持要送他到門口,讓慕容焱很是不解。直到聽青盞說出那些話后,他才算明白了她是要拿他做樣板的。她拉他走到大門口,指著他對看門的阿福說:「以後這個人再來的話,一定要通報。」
理由很簡單,雖然他是王爺,但那是她家,不能任由一個外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至少,至少也得讓人通傳一聲,免得他再冷不防的出來嚇人。
更讓他生氣的是,那阿福竟然很鄭重地點了點頭,表示記下了。這個沒腦子的,這麼容易就被人收買了,到底他三年前向誰承諾過會誓死效忠,才會被安排到狀元府的?